老太太告诉李时勇，朱家确实有个姑奶奶，嫁到雩娄北边乡下樊家，好像是一个叫大檀树的地方。
“我随你爸回到雩娄第二年，这个姑奶奶就去世了。她孙子也就是你这个表哥，来朱大湾谢孝，我还见过两次。”
陈明辉回忆说，小伙子衣着朴素，十六七岁，中等个头，白干白净，不笑不说话。
“这个表哥，今年不也七十多啦？”李明勇惊讶地问。
“应该是的。”老太太微微点头。
这时，他才告诉母亲，这个凡家表哥的儿子，如今开了一家酒行连锁店，在全国有500多家门店，每个地级市都有一家。
此前，他们想与沱酒合作，做定制酒，西南片区经理刘妍，与他见过两面。
“500家门店 ，那得多少钱？”老太太不由有些惊讶。
“自家置办物业，连门店带存货，500家怎么着也得十几亿吧？”李明勇算了算。
老太太感慨：“没想到，凡家又发达起来了。这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她告诉李时勇，凡家曾经的兴衰。
当初，凡家红火时，拥有雩娄北边几个集市半条街，几十里外都有田地。后来打官司输了，当家人出走，家破人亡，老姑奶奶带着孙子孙女讨饭回到朱大湾。
两家相隔几千里路，凡家并不知道李家近况，巴巴地找过来，不是为了忽悠，也不是为了巴结。
“一定是凡家发达后，那个表侄想念亲人，才千方百计寻找朱家后人。”陈明辉这样判断，凡文车毕竟是前夫亲姑的后人。
听母亲这么说，李时勇就拨打了刘妍告诉他的凡三电话，这时已是晚上9点。
“哪位？”
凡三正在门口送客，看到一个陌生号码，顺口回道。他刚才只看了信息，还没有来得及将李时勇的电话存下。
这一声回答，就让李时勇听出来对方大老板的威势。不过，他也当了多年酒厂干部，见多识广，也不犯憷。
“我是蜀省洪江的李时勇，找凡文车老先生。”李时勇落落大方地回答。
凡三一听，立即热情回答：“表叔，您稍等，我叫父亲接电话。”
听说表弟来电话，凡文车很激动，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是朱家表弟吗？我是你老表凡文车呀。”
李时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口答道：“表哥，我是李时勇，刚才听母亲说，她在雩娄时见过您。”
不料，凡文车固执地纠正：“老表，你不姓李，你姓朱，表婶没跟你说吗？”
李时勇有些尴尬地看看母亲，前些年，他知道自己身世后，曾问过母亲，要不要改姓。
老太太说，这么大年纪了，改名字还要改档案，很麻烦。一家人商量，就从孙子辈改姓朱，李时勇父子就不改了。
老太太走过来，接过手机说道：“表侄，我是陈明辉。”
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但口齿清晰，一口蜀地国语字正腔圆。
凡文车一听，表婶的声音几乎一点都没变，还是60年前那样清脆好听。
他赶紧回答：“表婶，我是凡文车呀，雩娄北边大檀树的，我那年去谢孝，在舅爷家见过您。”
“我想起来了，那是三四月间，你穿一身黑粗布衣衫，腰间系着孝布，去的朱家大湾。”陈明辉回忆道。
“对，对！”
凡文车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表婶还记得自己当年去谢孝时的打扮，不由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世上，真正能记得你落难时形象的人，都是至爱亲朋！
“表婶，您现在身体还好吧？”凡文车的声音有些哽咽。
“马马虎虎。”老太太爽朗地笑道。
陈明辉告诉凡文车，她现在年纪大了，晕车，没法回雩娄那边。
“我记得你也七十多了，如果不晕车，可以过洪江这边来，你们表兄弟还没见过面呢。”老太太热情邀请。
“好的！好的！”凡文车高兴地答应。
之后，凡三与李时勇聊了几句。
李时勇说，自己快退休了，在厂里不是很忙。两人便约好这月中旬，凡家人去洪江那边相会。
这一晚，凡文车很兴奋，与儿子聊了大半宿，都是朱家以前的事情。
与父亲聊完天，凡三没有睡在西堂屋，还是按照老习惯，去了西厢房休息。
西厢房陈设基本没变，还是吴秀玉当年布置的模样。
这张床，也就她真正睡过，凡三其他几个女人很少到老宅，更没在这边过夜。
凡三进屋时，吴秀玉还没睡，正躺靠在床头看书。
这一刻，她情不自禁想到那年腊月深夜，在杉树林附近碰上凡三，他开车带她回家，两人就在这里圆房的情景。
这些事好像就在昨天，想起来，她的心跳就不由加快，脸上也开始发烧。
一晃20年过去了，青涩少年变成中年夫妇，但吴秀玉保养得挺好，看上去比饱经沧桑的凡三还要年轻。
想到年轻时的冲动与冲突，两人都感慨万千，盖着已经不新的被褥，但他们依然感到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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