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五年六月初七日子时,
皇后王曦嬅薨于坤宁宫,年二十三。
皇后薨逝的消息传来临安时,所闻之人无不震惊,
萧景珩更是悲怆不已,旋即下旨结束南巡,令御驾日夜兼程赶回京都。
这一路的车马劳顿,就算是再舒服的软塌放在轿厢里,也是不自在的。
萧景珩惦记着宋昭有着身孕,本是让她缓一缓,由亲卫护送着回宫,
但宋昭却满心念着国母薨逝,一点也怠慢不得,执意要与萧景珩一同回宫。
如此,萧景珩便许了她的赤心,特许她与自己同乘御辇,只为护她少受些波折。
这一路上,萧景珩都不怎么说话。
他时而看着窗外,时而红了眼,无形的低气压凝聚在轿厢内,令宋昭觉得无比沉重且压抑。
从皇后当日在苏州,借着文武百官的势向萧景珩隐隐施压,忤逆萧景珩的圣意强行要带静和回宫,再到萧景珩特意叮嘱,让惠嫔回宫后好生‘照顾’皇后时,宋昭其实就已经明白了:
皇后这一生,大抵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宋昭见识过萧景珩连消带打料理了宁家和瑞王的手段,故而皇后的死,并未给她带来任何震撼,反倒是觉得稀松平常。
因为这,就是萧景珩这个帝王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做出来的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一个无法诞育嫡子,又满心算计城府,妒恨宠妃,谋害皇嗣,甚至还敢忤逆他的皇后,他怎么可能容得下?
可宋昭与皇后,却是截然不同的两路人。
她对萧景珩一味是顺从的、贴心的。
这次皇后薨逝,宋昭协理六宫,将后宫女眷诸事都安排的十分妥当,
比之她初入宫闱的时候更加沉稳,办事也是滴水不漏。
这些,萧景珩都看在眼里。
宋昭自入宫一切懵懂,到如今能将六宫事游刃有余的安排妥当,
于萧景珩而言,这些都是他一手栽培的成果。
这样的成就感,于萧景珩心中,已经渐渐可与宋昭世所罕见的美貌并驾齐驱,成为了她又一不可替代的好。
如今,萧景珩依旧黄袍加身,而宋昭却早已换上了素布衫衣,头簪白绢,一身素缟。
这一路上,萧景珩几乎未曾合眼,
他眼下攀着乌青,眼底蔓着血丝,饶是俊朗,但也看着颓靡。
宋昭瞧着满眼的心疼,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哽咽劝道:
“皇上莫要太过伤怀,总得顾着身子,也眠一眠。回宫后还有许多事需要皇上操持,若圣体熬垮了,可如何是好?”
萧景珩看着她眼中流转着晶莹水光,终是忍不住有泪淌下,
他伸手替宋昭拂去泪痕,轻叹了一口气,
“朕虽对皇后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有诸多不满,但她到底是朕的嫡妻。如今她骤然薨逝,朕心下伤情,也是难以置信。”
说着反握住宋昭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许是因为轿厢内奉了冰瓮的缘故,宋昭扣着萧景珩的手,却觉得他手指冰凉如玉,
“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她字句情真意切,萧景珩定定相望于她,也是略有宽慰,
“皇后的丧仪朕本想交由你与贵妃一同料理。但贵妃身上有孝,你又有着身孕不好操劳。故而朕想着,此番先让颖妃、瑶妃和云妃她们去操持,你也可好生歇着,顾好自己和龙胎。”
萧景珩所言并非是要夺了宋昭的协理六宫之权,而是实打实在对她关心。
毕竟皇后丧仪是为国丧,操持国丧,多得是要守的规矩,忙起来动辄四五日都合不了眼,
又是跪拜,又是叩首,又是哭得肝肠寸断,
伤身伤神,也是实在不适合孕妇出现在这种场合。
宋昭本就与皇后不睦已久,她死了,宋昭自可乐得自在,
如今萧景珩既然许了她可不操持丧仪,不用对着个死人牌位虚伪地流泪,宋昭心下自是雀跃。
但于萧景珩面前,她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悲苦模样,含泪哽咽道:
“一切但听皇上安排,只是皇后娘娘梓宫出宫奉陵的那日,臣妾必得相送,总要尽了妾室的本分,也是送了皇后娘娘最后一程,心下不落遗憾......”
萧景珩念她有心,遂允。
御驾于六月初九卯时入京都,三刻回宫。
回宫后,众人便都开始忙碌起来,萧景珩更是一刻不得停歇,
于宫中请灵送位,极尽哀思。
因着中宫薨逝于夏,凤体遗躯不便久存,
故六月十一择吉时,萧景珩携后宫女眷,朝中命妇,亲自护送大行皇后梓宫至帝陵入葬。
为表哀思,后又辍朝五日,服缟三十六日,民间停嫁娶乐礼,百姓晨起晚归,皆向帝陵处跪拜叩首,为国母服丧,举国同悲。
皇后这个时候死了,也就意味着后续的三年,后宫都不能有后妃晋升,也不会选新人入宫。
宋昭腹中这一子尚未落地,
那么无论是萧景珩许她的贵妃之位,还是宁婉霜的皇贵妃之位,就都得先搁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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