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哎，打住，你又是成何体统那一套。”南荣晨幽一脸不耐烦，“哀家是你祖母，你是哀家的孙儿，有何不成体统的，快点坐下。”
这女人怎么总是不讲理，蛮横又任性，凉迟一时语塞，想着借口脱身。
“三殿下就陪哀家坐会儿，哀家泡了好茶，不品上一品，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南荣晨幽像个无赖一样拦住凉迟的去路。
这个女人没有半分皇室的端庄严肃，凉齐有时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母妃的身影，那样的无拘无束，率真果敢，她真的是一国公主吗？他可笑地怀疑起她的身份。
叹了口气，凉迟一脸无奈地坐下，“太后还真有闲情逸致，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泡茶喂蚊子。”
“不怕，哀家点了熏香，没有蚊虫敢靠近。你是不知道，京都太潮了，湿热闹得哀家胸口闷的慌，一入夜就难以安寝。”
“喝茶岂不是更难入睡？”凉迟不解。
“茶虽提神，却也安神，哀家泡的可不是一般的茶。”
炉上的水依旧烧着，冒着小泡，成色圆滑老成的茶壶慢慢溢出丝丝缕缕的荷香，凉迟原以为是荷塘中荷花的香气，一细闻，真是茶壶中飘出的，勾起了他对这壶茶的期待。
南荣晨幽熟练地轻晃茶壶，茶叶完完全全被泡开了，她托起茶壶，由上而下往茶杯里扬起水柱，给凉迟倒了杯茶，“赶紧尝尝。”
优雅的嫩绿，淡雅的清新，入口带着微微苦涩，却是满嘴的荷香，舌尖上惊喜的回味让凉迟心中一动，“果然是好茶。”
“那是当然，要是没有这茶，这个夏天就得熬掉哀家的半条命。”南荣晨幽也赶紧给自己倒上一杯，入口顿觉心情舒畅，暑热渐消。
“茶是如何泡得这般脱俗？”凉迟好奇起来。
“是不是觉得喝着愁思暂忘，没了燥热的不安，神奇吧。”南荣晨幽故弄玄虚地笑着，“其实不难，将莲子的苦芯晒干，便是茶叶，再将茶叶用软方丝巾包好，放在花苞里，待荷花盛开之时，取出茶叶冲泡，一壶消暑圣品即成。”
“甚是有趣。”凉迟嘴角挂笑，连着又喝了两杯。
“这是哀家闲来无事看书学的，书名？”南荣晨幽一时想不起来，“反正是一本很有趣的小书。”
“是吗？”凉迟似乎没有听说过这本书，最近的他有些疲于看书，没日没夜地读了几朝历史，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展开观政论，构思了很久，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切入点。
“三殿下看起来有什么烦心事？”南荣晨幽看着一脸心事重重的凉迟，又为他添了杯茶。
“太后认为我朝科举制度如何？”凉迟随口一问。
“嗯？”南荣晨幽稍加思索了会儿，“不可否定，但也不能肯定。”
“此话怎讲？”凉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你想啊，翻来覆去就考四书五经，死板固化，只怕选拔出来的七八成都是书呆子，不过呢，历朝历代也不乏风云人物，才干杰出之辈。总之，在这世道，科举也算一种较为公平还能出人头地的方式了。”
“想不到太后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凉迟倒是小看了南荣晨幽。
“算不得哀家的见解，哀家就爱看些七七八八的书，看得多了就把那些想法吃进肚子里了。”
“哼哼。”凉迟不经意地笑出声。
“还有啊，哀家最爱的是游历四方的学者写的游记，足不出户就可以在他们的书中游览四方，眼界顿时大开，让人爱不释手。”南荣晨幽停不下来，碎碎念念地分享着自己的乐趣。
凉迟静静地听着，这样的悠闲自乐的时光让他觉得舒适惬意。清茶微苦，荷香满溢，四下蛙声一片，天上星光闪闪，风儿拂过凉迟的心头，带来一身轻松的酣畅淋漓。
“太后可了解晚西上皇凉厉。”凉迟没有犹豫，很自然地讲着自己想要说的话。
“略知一二。”南荣晨幽又摇了摇头，“只听说过名号。”
“晚西上皇列位白恩寺，百姓对其拥护爱戴，主要政绩便是他改革了科举制度，造福了万千寒窗苦读之士。”
“原来如此，倒是一个难得的贤皇，不过三殿下怎么突然说起凉厉了？”
“本殿下想将他写进观政论。”凉迟似乎又回味起什么，笑道，“本殿下读了一本野史，里面记载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是何趣事？快说来听听。”
“晚西年间的丞相孔琏鼎力支持科举改革制度，严惩科举舞弊，可野史中却有理有据地骂孔琏是作弊中状元的小人。”
“一边作弊，一边打压作弊，确实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南荣晨幽被逗乐了，可转念一想，“万一是写书的仇恨孔琏，胡乱写的呢？”
“本殿下也怀疑过，所以又去深究了其中缘由，孔琏的治国理政之能极其卓越，登上丞相之位，地位稳固，可见其手段才干之出众。但是孔琏的学识却谈不上渊博，一举夺得状元太过牵强。”
“牵强？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知为何，南荣晨幽竟为孔琏辩驳起来。
“这事自然。”凉迟没有反驳南荣晨幽，继续道，“这本野史的作者也大有来头，是与孔琏同期的榜眼之人，按理说中榜眼即使不会平步青云，仕途也该有点儿生色，但他在复城做官不到一年就开始一直被贬谪，任职官小还都是贫瘠之地，往后余生也无人问津。”
南荣晨幽揣测道，“有人从中作梗，故意阻止他升迁？”
“若真是如此，按野史中所说，此人就是孔琏。”
“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了，孔琏作弊被榜眼之人发现，害怕东窗事发的他就一直打压此人。”南荣晨幽一脸认真地推理着，不过立马就没了兴趣，“都是些陈年的糊涂账了，费心思去弄明白也是徒劳，总不能把孔琏挖出来骂一顿啊。”
“呵呵。”好冷的笑话，凉迟却饶有兴趣地笑着，“自有妙用，孔琏当政十七载，无一人敢检举揭发，足见科举舞弊背后的水之深。太后就不想知道孔琏是如何瞒天过海的作弊吗，即使自己有前科，也敢明目张胆地严惩舞弊，还能借此成为一朝重臣。”
南荣晨幽瞪大双眼，像鱼儿渴求水一般，等待着凉迟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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