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梅下班回来，不见程大英，见张明山在擦车，问，“妈呢，回来一直没看见。”
“医院陪护呢，你奶奶病了。”
苏雨梅惊讶地问，“什么时候？”
“你在上班，就没跟你说。”他站起来，朝苏雨梅招了招手，“小苏，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苏雨梅疑疑惑地走过去。
张明山用一块抹布擦着手上的泥，声音低沉地说，“小苏啊，你奶奶这一次病得不轻，估计时间不长了。”
“这么严重？”苏雨梅的心沉了一下。
张明山点了一下头，“你奶奶这医药费我和你小叔得平摊，我们家现在经济状况，你是清楚的，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你那里，如果有积余的钱，就先拿出来支持一下。”
苏雨梅心里有些不情愿，自己这段时间，拼命接私活才攒了五千多块钱。
“爸，我那里其实也没多少。”
她本想张明山会说句“那就算了”之类的话，这样自己也能将那笔钱暂时积余在那里。
但张明山却说，“有多少出多少。”
苏雨梅哦了一声。这一声反倒让张明山心里有点底，儿媳妇那里是有些存款的，于是，试探着问，“五千块钱有没有？”
苏雨梅一抬头，那目光又让张明山觉得，五千是绝对有的。
“那，那好吧。”苏雨梅没了退路，硬着头皮说。
张明山觉得事情很顺当地就完成了，心里畅快了很多。他说，“那就这样，我先去接星宇。你等会去医院看看奶奶，明天去也行。但今晚得把钱取回来。”说完，就去骑三轮车。
他走后，院前院后，只剩下苏雨梅一个人。
苏雨梅心里沮丧得很。她这段时间，孕期反应特别重，领导知道她怀孕后，对她不像以前那般器重。上个月业绩排名，她是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自动离职了，这个月，她很可能也要被淘汰了。
原本苏长青订婚一事让她灰暗的生活增加了一抹亮丽的色彩，但毕竟改变不了什么。她现在有时怀疑，自己让张鹏飞出国劳务，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晚上，冯小满和冯建设一起去医院看望了罗老太。
冯小满看看罗老太的脸，难过地问程大英，“外婆真的没有多长日子了？”
程大英说，“谁知道呢，死得快，她享福，我们也享福，死得慢，她受罪，我们也受罪。”
接着，她手指着冯小满，大声地问罗老太，“这是谁？”
罗老太无神的目光在冯小满身上扫了半天，才发出两个混浊的音，有点像小满的名字，又有点不像。
程大英摇头，“没用了，脑子已经开始糊了。”
没多久，苏雨梅也来了，她没有说话，该说的，都让别人说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那么尴尬的站着。过了一会张明海又来了。他明明回去了，但呆在家里又心神不宁，就返回来了。
张明海见苏雨梅也在，问她，“打，打电话，给，给鹏飞了吗？”
苏雨梅如实相告，“我没打。不知道爸妈打了没有。”
程大英在旁边没好气地接话道，“那么远，打给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医生。”
张明海生气起来，“我就，就知道，你们肯定没，没打，鹏飞小，小时候，全是妈妈带的。现在妈，妈这样了，你们，连，连个电话，都，都不告诉他。”
程大英一听这话，气鼓鼓地回了句，“不跟你讲！”话刚说完，只觉得一股液体从鼻孔里面流出来。
冯小满低呼了声，“大舅妈你流鼻血了。”
程大英连忙仰起了头，张明山快速地揪了一截卫生纸，让程大英插鼻孔里。
“正好在医院了，不如查查。”冯小满说。
程大英觉得麻烦，“上火了，一到秋天就这样。再说这晚上，医生都下班了，值班医生能看出什么？”
很快，程大英的鼻血就止住了，大家也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张明海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搭上之前话题，痛心地哟了一声，“你们呐，把，把人心都，都弄寒了。”
冯小满劝他说，“小舅，鹏飞在外面也不容易，隔着那么远，知道奶奶这样，光着急也使不上劲，倒不如不告诉他，让他在国外能安心点。”
张明海置气地朝外走，“他人回，回不来，就不，不能跟视，视频一下？就这么一，一个孙子。真走了连，连最后一面都，都见不上了。”他说到痛心处，用手在眼睛处抹了下。
苏雨梅见状，看了看程大英的脸色，迟疑地说，“要不，我回头，给鹏飞打电话吧？”
谁也没说话。
一场雨过后，气温急遽下降，凤凰桥上柳树颜色变得灰绿，河水几乎也停滞了，只有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桥上才会恢复成以往人头攒动的繁华景象。
罗老太住院一个星期后回到了凤凰桥，她的病情很不乐观，每况愈下。每天只喝了点米汤。冯小满去五羊巷看时，罗老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据张明海说，体重只有六十斤了，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回到家后，张明山张明海两兄弟又重新做了分工，每月轮流照顾罗老太，先从小儿子张明海家开始。两人都没有意见。
冯小满的噩梦依旧持续着，每隔几天就会做一次。每次醒来，都要缓上好久才能平复。她不仅精神上受到折磨，平日里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这天银行里面来了头发花白的女人，坐在冯小满的工位前，从包里拿出两叠人民币，和一张写着账号和账户名的纸条递向了冯小满。
冯小满目测总共有两万块钱，她问那女人，“您认识收款人吗？”
那女人说，“认识有三年了。”
“是现实生活中的熟人吗？”
那女人支吾起来，“是朋友。”
冯小满又问，“您这钱汇给对方做什么用？”
女人不耐烦了，“这你也要管？账号都给你了，你给我存上就行了呗，哪来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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