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只往里面探了一下头，就吓得缩了回去，门都没敢进。
黄毛和瘦猴交换了一下眼神，黄毛低声问，会不会吓到她了？瘦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先走了。反正她已经看到了。得到的钱，记得给我分成。
黄毛点了下头。
瘦猴往门外退，佯装放着狠话，“再给你半天时间，还是不交钱，你小命就没了！”
黄毛继续缩墙角，等待白露进门。
可时间都过去十分钟了，腿都快蹲麻了，白露还是没有进来。难道真的被吓跑了？
就在黄毛快要放弃时，白露进来了。
“妹啊，”黄毛欲哭无泪地说，“你刚才都看到了，再不还钱，你可能，真的就，就见不到哥哥我了。”
白露似乎经过了一番心理调整，已经平静了很多，“哥，你还需要多少钱？”
“一万。”
白露犹豫着，说，“还了这一万之后，是不是，你就不会……”
“不会了不会了，真的不会了。”黄毛见状，连忙说。
“我就相信你最后一次。”白露好像打定了主意。
“好好好，不过，只有半天时间，你能搞得定吗？”黄毛伸长脖子问。
“明天中午放学，我送过来。”
黄毛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这小孩这么好骗。而且这小孩，好像真的有钱。看来，以后只要抱着这棵摇钱树，那自己的小日子也就不愁了。
“但是，”白露又开口了，欲言又止。
黄毛怕希望会落空，紧盯着她。
“我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白露语气有些哽咽，像要哭了。
黄毛以为她想说什么呢，原来这个。“真的真的，我保证。”黄毛举起手，发起誓，“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小乌龟，猪八戒、癞蛤蟆……”
白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黄毛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送给你的。打开看看喜欢不？”
白露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毛绒挂件，蓝色的多拉a梦，只有手心那么大。它咧着嘴，冲着自己笑，一只手还揣进胸前的口袋里，憨态可掬。
“谢谢哥哥。”
白露欢呼地说，随即将它扣在书包拉链扣上。
黄毛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真是个傻丫头，快回去吧，记得明天中午，我等你，一起吃饭。”
一万。
白露一路上都在想这事。一万就是一扎，那么厚厚的一扎……上一次拿走五千，已经严重挑战她的底线，这次直接拿走一万，光想想，就让自己颤抖不已。
如果换成别人，她肯定不会给的，但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在这个城市唯一一个给自己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人。
舅舅不在，蒙娟视自己可有可无。凤凰桥那家人，即便是苏雨梅，也是和自己有距离的，他们所有人都与冯小满是一体的。能聊得来的，就是康玲玲，自己曾经从康玲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但是当那次在校门口，看到康玲玲一家三口幸福的画面时，才发现自己和康玲玲也是不一样的。只有平安村卖电子烟的这个人，可以去靠近。他能带自己去吃烤鱼、带自己看电影，带自己不断扩大对这个城市的认知，他基本也是一个人在闯荡。他们是同类。
他一再表示，一再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好，那就帮他最后一次。
以后不会再有了。
下定决心后，她半夜起来，没有开灯，借着从窗帘边缘透进来的一点黯淡的天光，光着脚下了床，打开了牛奶盒，取出上面的一盒牛奶，拿出一扎，轻轻地放进书包里。
上床睡觉后，辗转反侧，总觉得牛奶盒的包装没有合好。打开灯，下床检查了下，才放心。
第二天，她背着书包走出家门时，蒙娟还在衣帽间收拾，她最近的工作状态似乎很好，天天满面红光。这个学期刚开学时，她送了自己几天，之后都是自己坐公交去上学。
“妈妈，我走了。”或许是因为心虚，她今天特意表现得欢快一些。
“嗯。”蒙娟也应了声，接着，又说了句，“我送你去吧，正好我也要走了。”
她向前倾的身子，由于紧急刹车，差点站立不稳。她不敢拒绝，唯恐被对方看出什么。那可不是一般的人。
上了车之后，蒙娟从后视镜里面看她，笑着问，“我记得你上次你在凤凰桥，去过小满家院子了，里面怎么样，不错吧。”
“挺好的。”
“小满送你鞋子，还是她小时候的鞋子？想不到能保存到现在？这是要留着给小满的孩子穿啊。”蒙娟说着，还扭过头看看白露的脚，看看她今天穿的是什么鞋子。令她微微失望的是，白露穿的并不是那一双。“露露啊，我问你，”蒙娟语气变得热情起来，“你有没有听他们谈小满的婚事？”
白露想迎合她说，谈了。只要此话题一开，她相信这一路，都是阳光明媚、繁花似锦。
但白露去了好几次，一次也没有听到他们谈论冯小满的婚事。
“没有，不过妈妈你放心，如果有，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蒙娟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失望，依旧笑着说，“我还是很相信小满的眼光的。”
白露也嗯了一声，“我也相信。妈妈，你今天特别好看。”她讨好起来，书包搁在后背上，火辣辣的烫。
“是吗？人一旦心情好，精气神就好了。”
“是有什么喜事吗？”她顺着问。
蒙娟停了一下，想着怎么跟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解释公司的事情，“打个比方，你们考试，有个学生平时成绩不好，不好好答题，错误百出，结果还得了第一名。班上同学就很奇怪了，个个都去看这个学生的试卷，发现很多错的地方，老师都打了勾。有同学就很气愤了，直接向教导主任报告，教导主任亲自一查，那结果是不是，就全部打回原形了？同时打分的老师也受到了处分。”
白露哦了一声，她能理解这个故事，但无法与蒙娟的工作联系起来。她也不想联系，她弄不懂那些复杂的关系，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书包里。
终于到学校了。白露下了车后，朝蒙娟挥手再见，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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