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须的嘴巴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这个信息的冲击性，比他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看到的景象还要大。
“那她的女儿呢？她当初是为了女儿才坚持要回来的。”子须回过神来，努了努嘴巴，继续问道，“你刚才说里面的人，没有提到她的女儿。”
“哦，这个你也发现了。”小蝴蝶发觉和聪明人说话不能太掉以轻心。要么就实话实说，要么就闭口不谈。骗人，它也不擅长啊。
“周一的女儿，本名周子夭，小名小洛。这是她强烈意识的物化。只要她对自己的爱消失，不再肯定自己，那么这个女儿也就会消失了。”
“她女儿是她想象出来的？”
“是。”
“那为何是她对自己的爱和肯定，而不是对女儿的爱？”
“嗯，这点你又发现了。周子夭是她根据自己的儿时形象塑造的。”
“那她的丈夫呢？孩子是跟她姓周吗？”
“丈夫是系统随机安排的。她选的这位，刚好也姓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千辛万苦生的孩子却要冠夫姓，你们的世界不也这样吗？周一聪明，选个同姓的夫婿，可以骗骗自己。”
“她没把现在的丈夫看做亲人吗？”
“根据我目前收集到的数据显示，还不是。”
“为何？”
“因为没有达到她的标准。支撑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唯有她的自爱和想象。一旦她自暴自弃，彻底否定自己，周子夭就会合理消失，周一也会合理消失。”
“如何叫作合理消失？”子须听不懂这种词汇。
“疾病，意外，天灾人祸，想让一个人死去，办法多着呢。”
“那我该怎么办？”
“爱护周一，也要爱护周子夭。”
“我们都不在一个世界，我能如何爱护？再说了，这孩子，我都不认识她。”
“可是你认识周一。这就是小时候的周一。你把周一当做姐姐，可以把她当做妹妹。”
小时候的周一？周一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子须不禁又走到窗前，仔细地观察周一的女儿。
小女孩很阳光，正在一群大人中间表演节目，手脚并用，嘴巴开开合合，应该是在载歌载舞。
小时候的周一，原来是那么热烈。长大后的周一，剥离了热情的外衣，用冷漠裹住了温暖。
他喃喃道：“她真的没有亲人吗？”
半晌，耳边传来小蝴蝶的声音。“这个世界是没有。不过在你那个世界，你就是她的亲人。”
他猛然想到周一在海边和他说的那句话：我和你是一样的。
子须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地又湿了眼眶。
周子夭可能没有兴趣和大人们久待，表演完了就拉着周一的胳膊说要回去画画。
周一见他们家常聊得起劲，便笑着说“那你们聊着，小洛想回去，刚才就说了要画画。”
周母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抢先说道：“一个当妈的，什么事都依着孩子，一个女孩子还惯得那么骄纵。让你再生一个你也当做耳旁风。”
舅舅在一旁打圆场道：“生什么生，生了你有空去带啊。她的事情她自己做主。”说完了，他转头对周一说，“你妈说得也有道理。一个孩子太少了，怎么也要生两个。”
周一陪着笑脸，没有说话。这种老生常谈，说多了都浪费口水。
外婆笑着给小洛塞了个石榴，拉着孩子的手说：“小洛，再玩一会。这个是你舅舅的女朋友，你再给她背首诗。听说你都会一百多首诗了，太厉害了。”
小洛挣开自己太婆的手，把石榴放到桌子上，说：“我不想吃石榴，太婆你自己吃吧。你想听哪首诗？背完我就要回去画画了。”
周母又抢过话头道：“那你背个最长的吧。”
周围一片起哄声，还有人稀稀拉拉地鼓掌。孩子学的诗，一般都是四句的。最长的能有多长？
周一半蹲下身体，凑到女儿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想背就背，不想背我们就走。”
女儿看着她说：“我想背。我都答应太婆了。最长的，那我背木兰诗好了，这个最长。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随着周子夭清脆的朗诵声，四周人的谈笑声慢慢停了下来，玩笑的表情也变成了赞扬。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谢谢大家。”随着话音一落，掌声再次响起。这次就比较热烈，有赞扬的，有得意的，有羡慕的。
“这孩子也太厉害了。”“那么长都能背下来。”“她上几年级了？”“没上学。还是幼儿园中班呢。”“这孩子，怎么教的，这么优秀啊。”
周母见周子夭给她争光了，笑着说：“这也没什么，她三岁就会背三字经呢。小洛洛，再给大家背个三字经。”
周一阻拦道：“妈，三字经一千多个字呢，太长了。不耽误你们聊天了。”
小洛接话说：“是啊，外婆。三字经太长了。而且那个也不是诗。太婆说了背一首诗就好了。”说完，她拉着周一的手往外走，“妈妈，我们赶紧走。”
周一看了一眼被女儿噎住的母亲，尴尬地笑笑，说了句“那我们先走了”，由着女儿将她拖出了舅舅家的大门。
走到路上，她给周子夭竖了个大拇指。“小洛，你真棒。”
女儿快乐地笑了，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而子须，就跟在周一的身旁，默默地陪着这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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