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平房的时候，正遇见一个男人用搪瓷盆打了一盆子热水，蹲在临街的屋檐下洗头。
周立看见他，开口：“叔叔，你不要去河里游泳。”
“什么？”男人正搓着头上的泡沫，闻言抬头，这一抬头泡沫都流进眼睛里，他又赶紧把头低下去。
“叔叔，你不要去河里游泳。”周立又说了一遍。
这时李志琼也听见周立说了什么，拽了她一把：“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没事，这是担心我，”男人匆匆抹干净头上的泡沫，冲周立露出笑容，“放心，叔叔不去河里游泳。”
“洗澡也别去河里。”周立继续叮嘱道。
“好，也不去河里洗澡。”
“不好意思，你洗头，你继续洗，我带她去买点菜。”李志琼给人道着歉，拽着周立走了。
周立回头，看着男人身旁的两个小女孩，这一次的提醒，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他们一家的命运。
她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她还只是个小学生。
回过头，想起马上就能吃上麻辣烫，周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周立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因为蒋红苇而告罄。
正确地说，是蒋红苇的妈妈。
上街买菜跟上学是一条路，都会路过蒋红苇家。
李志琼带着周立走到楼下的时候，蒋红苇正跟她妈妈站在外婆家门口说话。
蒋红苇的外公给四个女儿修了一栋四层的小楼，每个女儿一层楼。
外公外婆老两口就在小楼旁边，一棵大榕树下的平房里住着。
看见李志琼和周立，蒋红苇的妈妈张月恩主动打招呼：“志琼，买菜去啊？”
张月恩跟李志琼是小学同学，李志琼应了一声：“月恩，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张月恩点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周立，“立立，红苇刚刚还跟我说起，说你最近都不找她一起上学，放学也不肯等她，她正难过呢。”
周立看了一眼假笑的张月恩。
周立一直觉得蒋红苇最近很安静，以蒋红苇记仇的程度，这种安静颇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蒋红苇宁静了这么久，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而有其女必有其母，张月恩不愧是蒋红苇的亲妈，这是当面给李志琼上眼药。
当下，周立反问：“难过？”
张月恩仍是笑眯眯的：“对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不跟她一起，她肯定要难过的呀。”
“这么会难过，以后有的是她难过的时候。”
周立此话一出，所有人齐齐愣住。
装无辜看好戏的蒋红苇愣住了，装假笑上眼药的张月恩愣住了。
李志琼也是神色一愣，忙道：“怎么说话呢？快跟红苇道歉。”
听见李志琼这样说，蒋红苇反应过来，配合着无声地做出受伤的表情。
蒋红苇没说话，张月恩却是收起笑脸，当面指出：“立立，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周立早就跟蒋红苇说了以后都不会一起上下学，蒋红苇还这么上赶着给她上眼药，就别怪她把事情挑明了：“我以后都不跟蒋红苇一起上下学了，我们绝交了。”
张月恩强扯出一丝笑意，眼神却是冷的：“大家都是好朋友，怎么说绝交就绝交了？就算有什么矛盾，说开了还是好朋友，我们红苇向来是最大方的了，立立你也不要太小家子气了。”
什么事情都还没问，张月恩就先给周立扣了一顶小家子气的帽子，李志琼不太高兴。
周立更是直接眼角一跳。
上眼药？发疯文学了解一下。
“她喜欢陈相识，让我去借陈相识的车骑，她好跟陈相识搭话，结果去了学校，她跟黄鹂说是我喜欢陈相识。我才不喜欢陈相识，明明是她自己喜欢陈相识，我当她是好朋友，帮她的忙而已，她不感激我，还倒打一耙，压根就不当我是好朋友。她不当我是好朋友，我也不要当她的好朋友，我们绝交了。”
“什么喜欢？”周立一通大叫，信息量过大，张月恩当场就被砸来的信息砸懵了，“陈相识的名字我倒是听红苇提过，但红苇跟我说，是你喜欢陈相识。”
“她自己喜欢陈相识，她搞早恋！”周立继续叫道。
“我没有，我才没有，明明是你喜欢陈相识，不然你怎么会去骑陈相识的车？”蒋红苇连忙辩解。
“我刚学会骑自行车，谁的车我看见了都想借来骑的，我妈妈都知道。”
李志琼虽然前面听得不大明白，但是这一句她知道，当即为周立佐证：“是，立立刚学会骑自行车，谁的自行车她见了都想骑。盐巴公司三岁小朋友的车她也要骑，明明坐都坐不进去。”
上辈子她还干过这种事情，周立有些汗颜，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当下面对张月恩和蒋红苇，周立不能露怯：“就是蒋红苇喜欢陈相识，我去借陈相识的自行车骑，只是帮蒋红苇创造条件而已。你要是不信，你问黄鹂，黄鹂也知道蒋红苇喜欢成相识的。”
听见李志琼的佐证，再看周立提起陈相识的确没有提起心爱男孩的羞涩扭捏，还理直气壮地叫自己去找黄鹂询问，张月恩半信半疑起来，难道真的是蒋红苇喜欢陈相识？
对上张月恩怀疑的目光，蒋红苇气红了脸：“我不是，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明明是她。”
“打电话！”周立叫道，“张阿姨你现在就给黄鹂家打电话，问问黄鹂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这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但蒋红苇家和黄鹂家都有固定电话。
张月恩给黄鹂家打电话能得到什么答案？还不是周立在班上说的那个答案。
“误会，肯定都是误会，红苇这么小，怎么可能喜欢陈相识呢？志琼你们还要买菜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张月恩当面这样说着，是维护蒋红苇的颜面，那也是维护她自己的颜面。急着赶李志琼和周立走，就是想等两人一走，立马给黄鹂家打电话。
李志琼看破不说破：“好，我们想去买菜了。”
周立跟着李志琼前脚走，后脚就听见张月恩对蒋红苇说：“跟我回家。”
周立回头去看，只见蒋红苇不仅脸红了，眼眶也红了。
周立有些可惜，可惜蒋红苇吃竹笋炒肉的画面她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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