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地隔火相望，火星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幽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刺耳。
僵持半晌，涂知意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我好歹也是神族，死不了。”
陆山沉没有说话。
按照常理来说，神族因为三魂中的神魂格外强大，所以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死。
但他发现涂知意的时候，发现女子的伤完全没有自愈的迹象，气息也几近微弱。
这不是正常现象。
但是涉及一界之主的隐私，他就算心有疑问也不好再多打探，只能选择沉默。
涂知意坐起身子，将身上的衣服还给对面的男人，又离火堆近了些。
“活着多好。”她听见男人轻声说，“有很多人努力挣扎，就只是为了活着。”
陆山沉盯着火苗，面色黯淡。
“冥君为何有轻生之意？”
涂知意一直反复翻转烤火的手突然停住，语气冷了下来。
“谁告诉你本君有轻生之意？还请大殿下莫要擅自揣测他人内心。”
陆山沉不卑不亢的对上她的目光，继续道：“你打的每一场仗，都是自杀式打法，完全不管后路。”
“但很有用，不是吗？”涂知意凌厉的反问。
正是因为打法激进，破釜沉舟，冥界才能将魔军生生逼退到两界交界处。
陆山沉轻叹一口气，语气中带了些歉意：“抱歉，是在下多嘴了。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在下一直认为一个人只要心中有所牵挂，就会拼尽全力活下去。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在乎之人，冥君觉得呢？”
涂知意心中一动，想到这时候暮氏几近灭族，他的母亲也一直被囚禁着，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是我语气过激了，大殿下莫怪。”她主动道歉，又随口问了句：“天后现今……身子可还好？”
“劳冥君挂念，母后身子尚可。虽然我见不到她，但请脉的医士说她现在情绪已经好了很多，身体一直在恢复。”
涂知意听着，不禁莞尔一笑。
是啊，只要心中还有在乎之人，就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暮氏已经到了这一步，亲人几乎死绝，天后能顽强活着的支柱，只有陆山沉了。
“真好。”
她语气极轻。
“什么？”陆山沉疑惑的看过来。
“能有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真好。”
……
两人在大雪纷飞的西岭雪山摸索了十日，涂知意身上的伤一直不见好转，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是凄惨。
“我可能撑不下去了。”她伏在陆山沉背上，气若游丝。
“你别管我了，走吧。”
“不可能。”陆山沉勉强调动所剩无几的神力，支撑着缓慢前行，“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能丢下你不管。”
涂知意轻笑一声：“我们也没什么交情。”
“同交情无关。”陆山沉踩上一块活络的石头，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他将背后女子往上托了托，坚定道：“让我把一条人命丢在这里，我做不到。不管是谁，都不行。”
涂知意呆呆的看着男人的侧脸，心中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火星。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如同早已风干凉透的烛台忽然间闪了一下火光。虽然并没有复燃，但总归多了一丝温度。
雪仍然无边无际的下着，两人的发丝都被白色覆盖。远远望去，就好似一个缓慢移动的雪人。
山路崎岖，又常年被积雪覆盖，独身一人尚且难行，更何况是背着一个人的陆山沉。
他脚下一滑，两人就狼狈的在雪地里顺着陡坡滑了下去。
扑扑索索的到了坡底，两人皆仰面躺过来长叹一口气。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融在雪中，难辨身形。
两人躺着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貌，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哈……”涂知意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脸上也多了些生气。
“喂，山沉。”
陆山沉闻言面色一顿，不明所以的看过来。
只见少女缓缓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看着男人的眼神从迷茫到震惊，涂知意笑的更开心了。
陆山沉反应了好半天才坐起身子，不可置信的唤了声：“阿途？”
“嗯。”涂知意闭上眼点头。
“怪不得……”陆山沉喃喃自语，“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你的踪迹，原来……”
原来你就是新任冥君，涂知意。
涂知意此时还不知道身旁男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巨浪，她眼皮沉重困的厉害，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阿途，别睡！”
耳边传来陆山沉焦急的声音。
她勉强摆摆手，示意男人不要吵。
见涂知意这番样子，陆山沉心中一惊。
这样的环境下，如果睡着了，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他艰难的将女子从地上扶起来，拍着她的脸颊连连呼唤。
“阿途，听我说话，不要睡。”
“同我说说话。”
“阿途……”
怀中女子安详的闭着眼，毫无动静。
陆山沉见无法叫醒她，眼一闭心一横，决定放手一搏。
“空山君的死，或许另有蹊跷。”
几乎是瞬间，涂知意的眼睛就重新睁开。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陆山沉的衣领，一字一句的问：“什么意思？”
陆山沉稳下心绪，郑重道：“众人都说他是死在外公……暮氏族长手中。但我知道外公绝对不可能对空山君出手。”
“他此生最为尊敬之人就是空山君。而且双方刚对上时，并不是非要拼的你死我活。外公曾留下密信，说他当时和空山君还暗中会见过几次，两人都认为天君身旁有奸人挑唆。”
见涂知意怀疑之色犹存，他伸出右手三指朝天：“我以性命担保，外公绝对不是杀害空山君的凶手。”
涂知意扶着他的肩膀借力坐起来，认真的看着男人的眼睛。
“你不必起誓，师父的死因我自会去查。”
若是真如他所说，尹寂之死另有其因，她必定要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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