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寅……”原本清朗的音色被寒夜染上几分霜雪，听起来颇为冷清。
九寅坐在屋檐上，看着满城的喜庆默默哀叹，虽是傅翎的亲信，可他也为顾清难过，听到顾清唤他，急忙从侧边小窗翻窗而入。
“顾大人，你有何事？”九寅立在榻前，不敢抬头看顾清。
“这月色正好，你一个人坐在屋檐也是孤单，叫你进来喝杯茶。”说着，顾清将手中倒好的茶递给九寅。
九寅恭敬接过，刚送入口，就被苦味刺激得皱眉，“顾大人爱喝这么苦的茶？”他心中暗暗琢磨，再仔细看，这茶汤的颜色，他似乎在傅翎那处也见过。
顾清看他皱眉，知道他喝不惯，“抱歉，此茶粗糙，是我家乡特有，你许是喝不惯。”
“不敢，只是在想，这茶仿若在什么地方 见过。”
“那应该是你主子那儿，是他从我这儿讨走的。”顾清柔声说道。
提到傅翎，九寅不敢出声。今日是四殿下大婚，他本来应该跟在左右，但四殿下却特地嘱咐他来看着顾清，但他心里却有些不愿，因为他实在不忍看到顾大人伤心。
顾清与傅翎相携多年，他们走过的路九寅都一一见证，本以为是佳偶天成，却不想走到如此。九寅心中替他们遗憾 ，也替顾清不平。可是傅翎对九寅有救命之恩，所以即使不平，他也不会说一句傅翎不好。
见九寅沉默，顾清低笑，“不必如此，难道以后我都不提他了？以后上朝还要见呢。”
“顾大人……你……若是难过，我可以陪你喝几杯。”九寅斟酌半天，开口说道。
“难过吗？”顾清看着茶盏中的残渣，似乎是在自问自答，“的确难过，但也只是有些不舍曾经相携的岁月，其余就没了。”
看他如此，九寅忍不住还是想替他主子说两句好话，“其实殿下他，是真的很在乎顾大人，顾大人受伤昏迷不醒，主子都急疯了，要太医院陪葬，还偷偷哭了，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所以想来，顾大人你在主子心中是特别的。”
顾清转头看着窗外月色中的一抹红，不由愣神，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可是九寅我要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九寅不解。
“顾清自视甚高，我自认配得上世间最好，那我便只要这世间最纯粹的感情，不能掺杂任何其他的东西或人，只能独一无二，若得不到，那我情愿不要。”顾清看向九寅，“你主子曾经是我认定的爱人，所以我全心全意爱他，现在他只是我认定的君主，我会全心全意辅佐。但再多的，他给不起，我不稀罕。”
九寅从顾清的眼眸中看到了无所畏惧的骄傲，这一刻他仿佛知道他的主子彻底失去了什么。他不敢想象两人之后会如何。顾清这人看似柔弱，却宁折不弯，而傅翎，想要的东西又绝不放手，这样极端的两人，一个还有所眷恋，一个已经似乎下定决心摒弃往事，以后的日子他们该如何相处。
“想什么呢？苦大仇深的样子。”顾清看九寅脸色不好，随口一问。
“顾大人，我家主子……”九寅纠结须臾，还是决定开口一劝，“我家主子的性子你也清楚，他是不可能就这样放开你的。”
“我知道，他那性子，执拗起来，谁都没办法。”
“那你们……”
顾清低头把玩着手中茶盏，问道，“你是怕他逼迫于我不成，杀了我？”
“不不不，主子绝不会伤害你，这我可以保证！我只是担心你们以后冲突……”
九寅说的委婉，可是结合之前的经验来看，恐怕这所谓的“冲突”不会太平和。
“无事，若是逼急了，我自有办法。”顾清淡淡一笑。
“你有什么办法？”九寅不禁好奇，毕竟若傅翎登基，那就是天下之主，要困住一人应该不难。
顾清眼睛深深看向九寅，嘴角含笑，“他再如何，还能去和阎王爷抢人吗？”
九寅眼睛瞬间睁大，语调急迫，“顾大人，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哈哈”顾清笑道，“看你吓得，我只是假设万不得已的情况，若是他不逼迫我或者不做那些伤害我的事，我干嘛想不开？我还有那么多抱负尚未实现，若是为了点儿女私情就自杀，那我真是枉读圣贤，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九寅还似不信，他盯着顾清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突然摸出把刀什么的。
顾清无奈，不过是想警告傅翎，不曾想先吓到了九寅。
“九寅，我向你保证我现在没那个心思，你就放心好了，易欢还在北原，我不可能放他一人不管，我答应他要做的事也没做，绝不会背信弃义。”
这样一说，九寅才稍稍放心。
“所以，你别在这儿了，回去吧！替我去喝杯喜酒……”顾清说道，“也把我刚才的话转告于他，告诉他既已为人夫，就该好好对自己的妻子，切莫辜负了一个好女子。就说顾清祝他得偿所愿。”
九寅心中酸涩，站在原地不动，顾清看他如此，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先回府了，你自己待着吧。”
说罢也不留恋，踏着月华，缓缓朝家中走去。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九寅悄悄跟在身后，将人安全送回府，才转身折返。当他回到四皇子府时，前来道贺的人都已经散了，府中红绸漫天，看似喜庆，却让九寅觉得皆是血色。
“九寅。”
听到这个声音，九寅一愣，他顺着声音寻去，就见傅翎一身鲜红喜服站在花园假山边，刚才好像在赏月。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辰不是……”九寅看到傅翎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他人呢？”傅翎今日喝了很多酒，却怎么也不醉，总是不安。所以一直站在这儿等着九寅回来。喜婆本想来催他入洞房，却被他一个眼刀吓了回去。
九寅不知该不该把顾清的话转达，不由侧目，不敢与傅翎对视。
“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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