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路上（二）
“表兄，你去河间做什么？”
两个孩子白日经常骑马，马术精进，但也很累，吃完午饭启程后，就在马车里睡着了，阳石这才有机会问霍去病去河间的原因。
“唔，没什么事儿，去看看。”霍去病含糊其辞。
“我知道，你是不是去找你那位红颜知己？就是当年你救下的那位，李夫人的妹妹。”
阳石竟然什么都知道。
“你听谁说的？也不是，她不是，我不是。我们没什么的，你别多想。”
新婚燕尔，可不能有误会。
“哈哈，表兄，你别急眼，我又没说什么。我不会怪你的，男人重旧情，是优点，我不生气的，你放心。”
“这都谁跟你瞎说的，我们真没什么，虽然我救了她，但就那一面之缘，后来再也没见。我去河间找她，是受她兄长李广利所托，而且，其中还有个缘由，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哦，你和李广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阳石诧异道。
“呃，我们并非关系好，是他临走之前的托付，我答应了，就不能不办。反正你放心吧，我就是去找找看，李广利的面子原本也没这么大，还有其他事掺和呢。”
解释不清楚，只能含糊过去了。
阳石一脸的我都懂得你不用再解释了的表情，霍去病无语，摇摇头，笑笑作罢，越描越黑，不再多说，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河间府离邯郸不远，几日便到了。河间府属于赵地，和皇帝说的是去赵地，来河间也不算骗皇帝。
眼看河间府遥遥在即，霍去病让随从拿出普通百姓的衣服，大家都换了。
本意是微服，不想惊动当地官府，换了服饰，更不打眼。
羽林卫只挑了几个身手最好的，换了家丁服饰跟着进城，其余人在城外扎下营寨等待。
河间府只是一座小城，城中人稀稀拉拉的，街边店铺也没几个，和长安城比起来，显得很萧条。
这一路上走来，除了和侄子长兄一起骑马的时候还算开心，其余时间霍光紧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不单单是他，路上百姓的情形，让阳石和霍去病也觉得很震撼。
大汉连年征战，税赋加重，汉初黄老思想下的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早就被当今皇帝废弃了，如今百姓的日子很苦。
辛苦劳作一年，交完税赋，服了兵役徭役，所剩无几，这还算不错的，更有甚者，税赋都交不起，只能借贷，最后本利付不起，只能卖地或者卖儿卖女，最后自卖为奴，要不然真的会被饿死。
当然，冻饿而死的妇孺老者，也不在少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诗神写得就是如此吧。
好歹大唐还经历过“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然后才开始败家，败家不可怕，最怕的是“安史之乱”的造反。
大汉有什么，虽有“文景之治”，但积累下来的财富，被当今皇帝二十年就花了个干干净净。
败家子都没有这么会败的。
霍光的父亲是小官吏，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家有余粮，吃喝不愁，后来跟随长兄来到长安，出入宫廷，来往的非贵即贵。
他其实没怎么见识过人间疾苦，甚至不比南征北战的霍去病见识多。
从平阳到长安，在雄才伟略的皇帝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他的眼界足够开阔，站得也足够高，但底层百姓的疾苦，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的内心受到极大地冲击，加之他不善表达，很多东西只是自己思考，更加深入灵魂，也更加煎熬。
霍去病看着弟弟的样子，很理解他，也很心疼，但作为将来的一代权臣，陛下死后，自己死后，他霍光还是要辅佐皇帝的，不论是辅佐刘据还是刘弗陵，还是哪位皇子，他都需要做一个了解普通百姓生活的权臣。
这个过程虽然痛苦，但也是必须的。霍去病很欣慰的看到霍光的眼睛里内容更多了，内心更添了悲悯。
霍光变化大，霍姚变化更大。
霍姚本来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据说霍去病小时候也是这样，被皇帝带着出去打猎，一不小心就打回来野猪大熊什么的，野鸡野兔什么的，从来看不上。
皇帝年纪渐长，去甘泉宫打猎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霍嬗还跟着去过几次，霍姚自出生后，皇帝只出去过三次，当时霍姚还小，等霍姚记事起，皇帝一次都没出去过，霍姚自然也没有出去狩猎过。
他的战场在宫里，上树掏鸟窝，下河捉小鱼，捅马蜂窝，逮野狐狸，就没有他不干的。
把皇帝皇后都弄得头疼不已，说比他阿翁还淘气，直呼管不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用，掉头就忘了，看到好玩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把安静平和的皇宫搅和的天天鸡飞狗跳。
所以霍去病说要带着妻儿出去耍一段时间，皇帝说只要带着霍姚赶紧走，他无不允。
霍姚出来这一趟，如小鸟投林，小猪掉粥锅里，太开心了。
骑马，追野兔，习武，比武，吃各种好吃的，原来皇后娘娘管着他，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多。
现在有不着调的阿翁和不太靠谱的阿母带着，虽有老气横秋的长兄拦着，还有板正严肃的叔叔拦着，但他们说的话，哪里有长辈的话有用，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撑了自有随队大夫来开药，或者跟着阿翁跑一段路。
霍姚一开始比宫里闹腾的还有劲儿，还花样百出，把叔叔和兄长气得不行，后来慢慢他折腾的没劲儿了。
不论他做什么，阿翁都拍手叫好，阿母都笑而不语，后来就觉得没意思，可劲折腾怪累的，没人管着也挺没意思的。
他又开始怀念在宫里的日子了，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犯贱，怎么最近总想着那个大牢笼里的好呢。
好在跟着阿翁和长兄在一起太好玩了，这一路几个月比之前八年加起来的开心事还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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