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慢慢地她发现，周暮言变了。
他变得不像她认识了十多年的那个人。
尤其是去年奶奶生病的时候，她回国去见周暮言。
他依旧谦和有礼，但她明显得感受到，他对她的疏离感，更远了。
而提起程暖时，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从最初的淡漠，变成炙热。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约周暮言，参加他们的聚会，然后分享他们的照片。
有一次因为朋友生日，我让他陪自己去买礼物，在商场看到程暖。
还是那副恬静、美好的模样，比起她能分得奶奶财产，更让她嫉妒，生气。
所以看到她被田橙拉着跑，经过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伸出脚绊她一下。
见到她跌倒，见到她手流血，她突然觉得那天的太阳格外好。
程暖又扫了一圈，看着神色各异的四个人，然后从容地转身离去。
“程暖！”
“站住！”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程暖挑挑眉，看着眼前长相极为相似的两个人。
她笑了笑，“程夫人，刚刚程大小姐不是回答你们了吗？”
安以卿皱皱眉，一副极力克制着什么的表情直直地盯着程暖。
然后，她就听到眼前女孩声音很轻，却又似一把刀子，“我是个孤女，就不高攀与程家吃饭了。”
程暖说完，又淡淡地看向程煊，问道，“是吧，程先生？”
说完，程暖便转过身，步履从容地离开。
哪怕身后如何气急败坏。
她再没逗留一刻。
—
出租车在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程暖看向窗外，围墙、树木林荫，一栋三层小楼安静地立在中间，好似从没变过。
她顿了几秒，付钱下车。
站在大门口，程暖又深吸了口气，然后输入密码。
小区很安静，别墅的院子更安静。
院子里种的花草已经开放着，树木已经挺立、生机勃勃。
一点都不像是空了一年多的房子。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程暖才继续抬步往里走去。
偌大的客厅，沙发桌椅还是原来摆放的位置。
一切似乎都没变过。
但拉紧着的窗帘，紧闭着的房门，就连空气都透露出这是座毫无人气的屋子，格外空荡，令人压抑。
程暖慢慢地打量着曾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楼下，楼上。
这是她第二三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这个房子。
第一次是四岁那年，出于好奇。
第二次是去年离开的时候，出于告别。
关于这座房子，记忆里大都是不太好的回忆，但不可否认这又是她曾经的避风港。
曾给她遮风挡雨了十几年的地方。
一件件家私，一间间房间，程暖似看得很仔细，又似看得很粗略。
直到来到练琴房。
家政阿姨很尽心尽责，哪怕一年过去，地板，琴案……几乎都是一尘不染。
她缓缓地滑过琴键，清悦又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房间，让程暖的心跟着颤了颤。
余音久久才停下。
程暖看了看键盘，又看了看手指那朵铃兰花，小小的，却枝叶缠绕，十分惹人。
突然，一道轻快的手机铃声响起。
程暖拿出手机看了下，唇角紧抿。
铃声停了，又再次响起。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接通电话。
那头很安静。
程暖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穿过枝丫，透过白纱，直直的投落在钢琴一角，斑驳的影子时不时地闪动着。
似乎过了很久，那边才轻声问道，“暖暖，你在哪里？”
程暖看着那闪动着的斑驳树影，微微一笑。
“周暮言，原本想着今天去找你，然后跟你去老宅的，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周暮言顿时心头一紧，他有些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手机，紧贴在耳边，想要听清电话那头一切动静。
可他脑子好似一片空白，总有一种嗡嗡嗡的声音在大脑盘旋，感觉自己置身在大海中央，除了海水，再无其他，没船只，没山峦，更没岸边……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会没事的，事实上也没太大的事，但是那么一瞬间，就是觉得不开心，然后想什么都不管，只过自己的，谁都不能来打扰，不可以打扰……”
“你说带我去老宅，苏姨也邀请，暮妤姐也叫了几次，就连周爷爷也让我有空去坐坐，我是想去的，但现在又不想去了……”
周暮言神色越发淡了下来，精致的眉眼紧蹙，几次想开口打断，却又停了下来，耐心地听着对方的诉说。
对方说了很多，似乎是说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周暮言抿抿唇，紧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嗯，那我们就不去了。”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不去，或者一直不去，都可以……”
“暖暖，你做自己就好，没有人能逼你，没有人可以逼你……”
我也不可能让人能逼你，周暮言心里默默地补充着。
清润又认真地的嗓音，通过电话，轻轻地传到程暖耳中，落到心里。
“好。”发泄了一番，心情好了不少的程暖，慢慢地又勾起一抹笑容。
“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你在景湾别墅？”
程暖愣住，有些疑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周暮言垂着眼睛，刚松下的眉眼又微蹙起来。
很快，他起身拿起钥匙，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等我，我现在过去。”
程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子轻轻弯起，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微喘着气站在别墅门口。
半背着光，低眉浅笑地看着她。
那半张脸在斑驳树影下，衬得格外温润矜雅。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他从未问过她家住哪里，她也没告诉过他。
就连田橙也不知道，她曾住在距离市区不远的景湾别墅。
周暮言慢慢平息下急躁的心绪，闻言摇摇头，然后伸出手，将有些惊喜又满脸疑惑的程暖揽进怀里。
“有时间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程暖挣扎了下，想抬头看看周暮言，看看他的表情。
几句话能说明的事，还要另外择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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