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诚与众人分开后,刚走出没几步就遇到了荣轩。
“少爷,俊安说那边有他,让我过来陪着您。”荣轩的手在粗布衣服上不住地抹来抹去,眼神有些飘忽。
“嗯。”
荣轩看着赵海诚青白的脸色,明白现在对他来说最好的安慰就是不要去安慰,于是只道:“少爷,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赵海诚点了点头。
两人便去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餐食,食不知味地吃起来。
这是主仆俩吃过最安静的一餐,没有人说话聊天,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饭毕,荣轩伸出手想接过赵海诚的餐具,却被他灵巧一躲。
“我自己去,你也好好休息,不必一直跟着我。”
荣轩作为一个一没上战场,二没照顾人的闲人,实在是担不起“休息”二字,可现在他不敢拒绝赵海诚,忙道:“好。”
赵海诚自将餐具放去了收集处,又绕了一大圈远远地望了赵震文所在的屋子一眼。
然后他转过身,漫无目的地走着。
迎面而来的军士们本在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今日在战场上落荒而逃的北戎兵,却在看到赵海诚的一瞬间收敛了笑容,都小声道:“少将军。”
赵海诚尽力扯出一个笑来,殊不知这笑脸还不如一个哭脸,“辛苦你们了。”
军士们见他如此神色,忙让出一条道来。
赵海诚也不扰他们的兴致,快步离开了。
可接下来却不知该去哪儿。
按理说现在应该好好修整状态,以待明日大战。
可是赵海诚的心怎么都平静不了,它明明在胸腔中有节律地跳动着,却有种无依无靠的错觉。
天色忽地暗了下来,赵海诚绕回自己的屋子,竟没有遇上荣轩。
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突然又想出去吹吹风。
他终于明白父亲烦闷时为什么会去院中练枪了。
若是有条件,他也想纵马驰骋一番。
可惜只能想想,赵海诚自嘲地笑了笑。
他黑灯瞎火地摸出门来,一眼相中了城里最高的那座建筑。
待走至建筑门前,城中已零零散散地点起了灯。
赵海诚借着微弱的火光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那门却忽地向前倒去,在并不寂静的夜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所幸现在城中除了军士并无他人,是以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如自己所料一般没人赶来,这才走入屋内。
屋子里凌乱不堪,桌椅板凳皆不在正常的位置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几乎都不见了,连厅中悬着的红绸也被剪得七零八落。
虽然此处像是被洗劫过一样,但还是依稀能看出来这里之前是一座酒楼。
赵海诚忽然没来由地想: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少是因为那两次欢聚共饮呢?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试探了一下楼梯的坚固程度后,便慢慢拾级而上。
这建筑比倾月楼还高上几层,最顶处竟搭了一个台子,想来是给舞姬们表演的地方。
赵海诚小心地走到平台上,随意找了块看得过去的地方,缓缓坐了下来。
城中景物尽收眼底,远眺而去似乎还能窥见余城一角。
他刚来时就觉得奇怪,明明两城相距并不远,甚至近到打仗都不需要外出扎营的地步,为什么不干脆合成一座城,这样也方便管理些。
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与一些士兵混熟了以后他才知道,以前余、芜本是一城,后来由于北戎大族间的矛盾,才逐渐分裂成两座城池。
现在想来幸好如此,否则按照大齐各个地方的修法,恐怕赶路赶到明天晚上都还摸不到余城的边界。
不过若这两座城没有分裂,那父亲去年还能把它打下来吗?
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忽然吹来的一阵风终止了他的幻想。
明明刚才在屋里时还满心期盼着吹风,可现在赵海诚却并没觉得舒服多少,他在心里问道:【这么久你都没动静,你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丢下我跑了吧?】
小海几乎是抵着他的话尾接道:【没有。】
赵海诚笑了笑,从腰间取下自屋里拿出来的水袋,拧开塞子喝了一口。
小海:【我从前只觉得怎么都和父母有些不亲近,却从没想过真相会是这样。】
赵海诚:【怪不得他们总是很在意海仁和海宁与我的关系……说起来,赵家这一辈的字会不会不是“海”字,咱们这可是以一已之力改了别人的族谱。】
小海没有接话。
赵海诚:【唉,之前我觉得“活下去”是最重要的,现在才发觉,“找到活下去的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小海:【活下去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赵海诚笑了:【我在这里严肃认真,你却跟我饶舌耍滑?】
小海还是飞快地道:【没有。】
赵海诚晃了晃水袋:【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有点冷血,你应该能感受出来我很难过吧?好歹也说两句安慰话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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