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江津区。
某食品厂，厂长办公室里。
林有为站在厂长办公桌前，手里捏着裁员的名单。
“老陆，不，厂长，厂长！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想当初年轻的时候，是你邀请我来厂里帮你，为了我们哥俩的友情，我放弃了带编制的工作，到当初还是一个小厂的这儿帮你。
“现在几十年过去了，你开始卸磨杀驴了是吗？
“是我这把老头子哪一天懈怠了，还是我哪一天旷班了？
“为了厂子，我是不是几十年风雨无阻，是不是每一天都工作在我的岗位上？”
林有为红着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厂长陆学文。
看着林有为如此激动，陆学文连忙起身扶着他：
“老林，你快坐，别激动，你身体不好，别激动啊！”
“坐什么？我都是一个要被厂子裁员的人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坐在你面前？
“老陆，我就要一个说法，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接受厂子裁员的说法！”
陆学文看着林有为，眼底深处也满是疲倦。
“老林，当年你是跟着我一起把厂子做起来的老人，如今我们厂子已经那么多年了，情况你也知道。
“我们这一行，被外资收购的收购，买走大半股份导致失去决策权的太多太多，但那些企业也因为这些外资，疯狂的压低价格，让我们本就难得的市场被一再压缩。
“这些年，国货已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们不如那些企业，买不起昂贵的仪器，厂里的收益一年不如一年。
“厂子也是到了不得已的境地，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厂长，但厂里的决策向来都是几个话事人一起讨论做出的。
“这一次，是我陆学文对不起你，老林，我也不求你体谅我了，厂里会给你应有的补偿，除此之外，我还额外给你加了两个月的工资……”
“老林，是我陆学文，对不起你，对不起众多老伙计啊！”
…………
从陆学文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了中午的饭点。
林有为用他泛红的眼眶看着厂里还在忙碌的工人。
这些工人里，有一大半都是附近区县的残疾人。
厂里聘用这些残疾人，一方面是为了压低成本，另一方面确实也是想要给这些残疾人一个就业的机会。
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是陆学文已过世的妻子，她也是一位残疾人。
起初林有为是不太满意这个决定的，可在了解了这些残疾人的家庭情况，他也打心底认可了这个决定。
因为临近饭点的关系，陆续有接班的工人下工朝食堂走去，经过林有为身旁时纷纷与他打招呼。
林有为也一一点头回应，也不知是不是怕自己在众人面前落泪，林有为脚下的步子渐渐越走越快。
再次回到工作了几十年的办公室，林有为终于松了口气。
办公室里，身为生产质检组的主管，一个与林有为斗了有十几年的孙正义，此时正乐呵呵地吃着自己带来的饭盒，一边打着电话。
看着林有为走了进来，孙正义很快挂了电话，笑着看向林有为：
“哟，这不是林有为吗？我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呢！”
孙正义笑呵呵，露出一口的黄色的大烟牙，“你不是被厂里裁员给裁掉了么，怎么还在厂里转悠呢？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来收拾东西的对吧？”
孙正义说着站起身子，双手提着裤腰带，个头不到林有为肩膀的的他，强行昂首挺胸，“俯视”着林有为：
“你说你，要学历是个本科，要技术却也没有，听说曾经有个编制，那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被厂里裁员，不还是废物一个？还不如我一个初中毕业的！
“你看你一把年纪了，生了个儿子还是个社恐自闭症，见人一句话说不完整，我看你啊，就好好回家照顾傻子儿子得了！
“跟我斗了那么多年，我啊也没啥可以送你的。”
孙正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三张代金券，伸手递给林有为。
“来，我女婿新开饭店的代金券，记得去尝尝啊，不枉我们认识一场！”
面对孙正义的讥讽，林有为冷笑了一声，接过孙正义手里的代金券，直接撕成了几瓣：
“就算我被厂里裁了又如何，也比你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工作还全靠老婆娘家人的吃软饭赘婿强！”
林有为这话直接踩中了孙正义的尾巴，气的孙正义大吼大叫口吐芬芳。
对于孙正义的辱骂，林有为只是拿起自己的背包，重重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大步离去。
徒留那孙正义在办公室里无能狂怒。
走到厂子门口，林有为有些感慨地回头看了看里面的人与物，曾经的回忆疯狂的攻击他。
“再会了，老伙计。”
林有为叹了口气，戴好安全帽，踩着自己的电动车朝家里骑去。
食品厂到家的距离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林有为到了人民公园小区后，将电动车推进老破的车棚，拿着自己的背包朝楼上走去。
等他推开门后，他却看见了一屋子的奢侈品与高档电子产品包装。
本就因为被裁员而为未来焦虑的他，一时间只感觉最后一口气都被人抽去。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张芳兰乱花钱买下的东西。
他颤颤巍巍地靠在门框上，伸手指向张芳兰，右手捂着有些闷疼的胸口。
“这些，都是你买的？”
此时的张芳兰，还在开开心心拆着那些经纪公司送来的礼品，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她高兴地喊道：
“老林，来来来，你看看我戴这个项链好不好看，纯金的嘞！”
张芳兰朝着林有为快步走去，双手捏着脖子上的项链，满脸捡了便宜的笑容。
“刚好你回来了，帮我戴一下，我自己戴不上……”
林有为气的全身发抖：
“你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你知不知道，厂里要裁员，我就在裁员的名单上！
“你倒好，把家里的钱用光了……
“你……你……”
林有为平时在家里对张芳兰也好，对林写意也好，都很少有过大声说话的时候。
可现在，老实人也被逼急了！
在张芳兰刚开口时，林有为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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