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热闹着,刘师傅扛着个木牌过来了,上面写着“石沟油坊”四个大字,红漆描的边,看着喜气洋洋。“给油坊挂个新招牌,”刘师傅把木牌往门楣上挂,“周小子,你家油坊要不要也做一个?我认识个漆匠,手艺好得很。”
“等忙完这阵就做,”周胜帮着扶梯子,“得比你们这个气派,好歹咱是‘油状元’。”
陈老师媳妇端来盆新摘的草莓,红得像玛瑙:“尝尝,刚从地里摘的,用滤过的新油拌了点糖,甜丝丝的,还不腻。”
二丫尝了一颗,草莓的酸混着油的香,竟格外爽口。“这吃法新鲜,”她笑着说,“回去俺也试试,用咱的新油拌。”
日头爬到头顶时,周胜和二丫才往回走。二丫把放大镜小心翼翼地包好,揣在怀里,像捧着件宝贝。周胜扛着块新碾的菜籽饼,是陈老师硬塞的,说让二丫娘喂猪,“催肥得很”。
路上,二丫忽然说:“周胜,咱也买台滤油机吧,你看那油清亮的,装在玻璃瓶里,再配上我绣的油布,肯定能卖上价。”
“正有这心思,”周胜说,“等把胡大婶的长命锁绣完,我就去找二柱子表哥,问问机器的事。对了,王掌柜说下周赶集有苏绣图谱,你要不要早点去?”
“当然要去,”二丫眼睛一亮,“听说苏绣的针脚比头发丝还细,得去学学。你说,咱要是学会了,绣出来的油布是不是能卖得更贵?”
周胜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我家二丫的手艺,学啥都快。”
两人慢慢往回走,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远处的打谷场上,有人在扬场,金黄的谷粒在空中划出弧线,像撒了把碎金子。二丫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你看那云,像不像块蓝油布?上面还有朵大棉花,跟珍珠似的。”
周胜抬头看,天边的白云真的像朵大棉花,衬着蓝蓝的天,好看得很。他握紧二丫的手,两人的脚印在土路上慢慢挪,像串没写完的诗。
离油坊还有半里地,就听见胡小满的大嗓门:“二丫姐!周哥!你们可回来啦!俺娘把午饭都热两回了!”
油坊的烟囱里飘出了烟,灶房里的香味混着新榨的油香飘过来。周胜知道,锅里肯定炖着豆角,是二丫娘早上送来的,用新榨的菜籽油炒的,香得能让人多吃两碗饭。二丫的绣房里,长命锁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等着她回去,一针一线,把日子绣得更结实,更亮堂。
这日子啊,就像滤过的新油,看着清,摸着暖,闻着香,还有着说不尽的长。
二丫刚把长命锁的最后一颗珍珠缝牢,院门外就传来了胡大婶的笑声:“二丫妹子,锁绣好了没?三小子今天格外精神,正等着戴呢!”
她赶紧放下绣绷,用软布擦了擦锁面——金线勾勒的锁身泛着温润的光,珍珠嵌在镂空的花纹里,既不扎手,又晃得人眼晕。“婶子进来吧,刚绣完!”二丫把长命锁挂在竹钩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金线上的反光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胡大婶抱着三小子走进来,怀里的娃穿着红肚兜,小手抓着个拨浪鼓,看见墙上的光斑,咿咿呀呀地伸着手要抓。“你看这孩子,”胡大婶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打小就贪亮,这锁给他戴,再合适不过。”她凑近看锁,忽然指着珍珠间的纹路惊叹,“这‘回’字纹绣得真齐!线脚比头发丝还细,二丫妹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绝了。”
二丫红了脸,把锁摘下来,轻轻系在三小子脖子上。珍珠贴着娃温热的皮肤,金线瞬间有了生气,仿佛在呼吸。三小子不闹了,盯着胸前的锁看,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珍珠,发出“咚”的轻响,逗得众人直笑。
“对了,”胡大婶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块蓝印花布,“前儿赶集买的,你看这花色,做件小褂子配锁,是不是正好?”布上印着缠枝莲,靛蓝色在阳光下泛着沉静的光,和金红色的锁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奇异地和谐。
二丫摸着布料的纹路,指尖能感受到棉线的粗糙质感:“这布厚实,做夹袄正好。婶子要是不嫌弃,我来裁吧,正好试试新做的纸样。”
“那可太好了!”胡大婶把布递过去,“我这双糙手,别糟蹋了好料子。三小子能穿你做的衣裳,是他的福气。”
正说着,周胜扛着根新锯的木头进门了,额头上还挂着汗:“二丫,看看这木料!李木匠说这是老枣木,做绣绷结实得很,用个十年八年没问题。”他把木头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震得桌上的针线盒都跳了跳。
木头的横截面泛着深红,纹理像水波似的层层叠叠。二丫蹲下来摸了摸,触感温润,带着淡淡的枣香:“确实是好料,比之前的杨木沉多了。等李木匠刨光了,我就把那幅‘百子图’挪过来绣,省得老担心绷子晃。”
周胜用袖子擦了擦汗,瞥见墙上挂着的滤油机图纸:“下午我去趟二柱子家,问问机器的事。陈老师说他表哥后天来镇上,正好能搭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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