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赵三儿面色骤变，霍然起身，那猩红的双眸中盈满戾气，狠狠地扫视着赵家人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惊得赵家人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看来，你们都同意把这工作让给小四儿了。”
紧接着，他紧紧攥住双拳，犹如癫狂之态仰天狂啸一声，任由不甘的泪水，顺着眼角没入发鬓。
见此情形，几位老人赶忙拉过赵父赵母教诲起来：
“老赵啊，你们两口子糊涂，这不是非要把孩子逼疯不可么！哪个儿子有出息不都一样，不都得念着你们的好？你们可别犯傻哟！”
“我说老赵家的，这偏心可总得有个限度吧，咱不说把一碗水端平，起码别弄成仇人不是？”
“你们这么作贱孩子，就不怕以后孩子们有样学样，把你们也给赶出去？”
……
围观之人也在交头接耳，甚至煞有介事地揣测起来。
“这老两口到底是咋寻思的？他家那个小四儿真就那么好，能顶俩儿子？除了看着比三儿白净胖乎点，也瞧不出啥特别的呀。”
“我瞅着他那模样就来气，这边老两口因为他被训得跟三孙子似的，再看他，躲得八丈远，就算往后走了狗屎运发达了，八成也是个白眼狼。呸！”
“欸欸欸，我好像瞧出点儿门道了，你们说赵三儿不会是收养或者捡来的吧？老两口眼瞅着家里已经能立起来，干脆也不装了。
嗯，越琢磨越有那味儿，你们寻思寻思。”
……
许是周遭的苦口婆心显出了成效，亦或是被远处的揶揄声浪搅乱了心神，赵母跌跌撞撞地逃出包围圈，冲到赵父跟前，艰难启齿：
“大妞他爹，要不算了吧，其实…”
“滚一边儿去，你个狗屁不通的老娘们，跟着瞎掺和啥？”
赵母思量许久才鼓足勇气提出的个人意见，还未出口便被赵父的一声呵斥给噎了回去，只得顺从地退至一旁，继续聆听众人的劝解。
烦躁的赵父用力拨开眼前喋喋不休的两人，尖声叫嚷：
“都走，都走，俺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这突如其来的咆哮，令人声鼎沸的中院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片刻，赵父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
“三儿，别忘了，你是谁拉扯大的，就你那不到二两的心眼儿，能骗得过老子？
几年前在村里散播大妞是外嫁女，没资格要老赵家工作的，是你吧？
说老大为人实诚，容易在城里上当受骗的，也是你吧？
二驴他爹找族里那帮老人，逼俺把工作机会落你头上，还是你撺掇的吧？
傻不拉几的怂蛋，也不想想，要不是老子心甘情愿给你，就凭那些个走路都费劲的老家伙，能劝得动俺？
来城里这么些年头，你是光长肉，没长一点儿脑子，只会使这一招。
小兔崽子，跟你明说吧，工作是铁定保不住的，给你两条路，要么你们老老实实跟老子回家上工，再么一家四口留在城里当盲流子。”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得，傻眼了吧，这是人家爷俩跟这儿斗法呢，咱就是一帮啥都不懂的棒槌，尽跟着瞎起哄了。”
“嘿，我这才咂摸出味儿来，合着这是拿咱爷们儿开涮呢，撤了撤了，还不如躺床上做梦吃大肉片子呢。”
“欸，别拉，我再看看，这搁明面上的民间智慧可不多见，你看，这一个是蜚短流长，借力打力；另一个是心知肚明，顺水推舟，多好的暗中较量，算是半斤对八两，我得看谁笑到最后。”
“哎，你说，他俩到底谁对谁错？”
……
随着话音渐落，好奇的目光同时转向垂头丧气，面若死灰的赵三儿身上。
“行，俺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跟你回家。”
有气无力的说完，赵三儿再无以往的礼貌与谦顺，踉跄着向前院走去，赵家人迅速摆脱人群紧随其后。
跨过垂花门，赵三儿便与刚下班归来的何雨柱四目相对。
“赵三儿？来的正好，喏，这是你们车间主任托我给你带的信，还说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何雨柱递过信，不再理会急切拆看信件的赵三儿，拨开围拢而上的赵家人，径直走向中院嘈杂的人群。
程小曼突然大声问道：
“这就走了？这个女娃没人管了？”
陈萍立即扬声配合：
“出力不讨好的事谁敢管？有的人就不配当爹娘，但凡给孩子一丝关心，家里人都不敢漠视她、奴役她，看在老人的面儿上，都得给她留一口饭。”
程小曼接话：
“要我说，自个儿立不起来，给再多都白搭，心甘情愿当牛做马，就别指望旁人拿你当人看。
要搁我，告状，破坏，套麻袋，只要能吃饱，啥招都能用，等别人良心发现？那是做梦！
谁敢多管闲事，就去谁家吃饭。
孝道？亲情？名声？那是吃饱的人该想的事儿，指不定哪天运气好，混出息了，舍出去仨瓜俩枣，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哪个敢说不孝？这是现实！”
陈萍适时发出疑问：
“这样不好吧，万一被家人发现，还不得被打死？”
程小曼愤恨答道：
“认错，逃跑，大不了加倍从他家宝贝疙瘩身上打回来，看谁受的住。
好人不好做，当个坏人还不容易？只要豁得出去，办法总比困难多…”
两人犹如说相声般一问一答，不忘时不时瞟向眼神越来越亮的赵小妹，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侧耳倾听的赵母，则一阵风似的将赵小妹拉至身后，瞪着程小曼二人驳斥：
“呸！还城里人呢，真毒！怨不得三儿媳妇儿敢犟嘴，都是跟你们这些个坏种娘们学的。”
又伸出食指戳向赵小妹的头，恶狠狠警告：
“你要敢跟她们学坏，看俺不打断你的腿！
呀？死丫头长本事了，还敢躲？回家再收拾你个丫头片子。”
陈萍盯着撂完狠话去追赵小妹的赵母，低声悠悠开口：
“咱不会真把那小姑娘教成六亲不认的冷血之人吧？”
程小曼语气笃定回复：
“不会！
那姑娘聪明着呢，我刚才偷瞄了一眼，她抱着的包袱里，装得都是赵家人看不上的碎窝头跟剩布头，不会有人抢。
咱只要给她以后的自私行为提供一个源头就行，这么些年的搓磨，傻子也会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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