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角亭中的打斗已止，人群中只余萧珩提着一柄血刀，恶狠狠的盯着林乾安。
二人目光隔空相撞，萧珩突然勾唇一笑，将手中的刀尖指向林乾安。
“哼，不过是强弩之末，传令，黑熊团撤回。本王要去见拓跋翼。”萧珩将手中的长刀丢下，嫌弃的看了眼地上尸首分离的阿戾。
“是！”
张大光策马疾驰至林乾安身边，大声道：“将军！不知为何，他们全军撤退了。”
林乾安眉头一拧，手上的鞭子未曾停歇，回应道：“先回营。”
“嗯！”张大光双腿一夹马肚，紧跟其后。
起初，那阵风还只是轻柔地拂过营帐，带着丝丝凉意。而墙头的击鼓声愈发强烈，虽鼓声低沉，却足以让人心头一紧。
巧慧手里捧着一件略薄的披风，细心地为萧挽披上，她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轻声道：“公主，起风了，夜晚的寒气重，咱们在营帐里等林将军也是一样的。何必站在这外头，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无妨。”
随着夜色的加深，风势愈发猛烈，旗帜在风中狂舞，发出猎猎的声响。
紧接着，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道闪电，它们像是银色的利剑，划破了漆黑的夜幕，瞬间照亮了萧挽的脸庞。
一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如同战鼓般震撼人心，吓得站在一旁的巧慧不禁后退了半步。
“公主，进去吧，约摸着要下雨了。”
萧挽未回应，她看了看前头的火光，抬脚欲行。可一旁的侍卫立即上前，拦在她前头，双手一拱，行了个大礼：“公主殿下，林将军有令，为保公主安危，殿下不得擅自离开营帐。”
萧挽闻言，微微侧首，启唇道：“本宫若执意要去呢。”
侍卫面色一凝，恭敬地回道：“公主殿下若执意如此，末将只能行非常手段，殿下见谅。待林将军回来，末将甘愿领罚。”
萧挽饶是心绪难宁，却也只能无奈叹气，挥袖道：“下去吧。”
巧慧望着萧挽紧锁的眉头，心中亦是担忧不已。默默地取来一柄纸伞，候在一旁。
就在此时，大雨倾盆而下，仿佛天河决堤，无数的水滴如同利箭般射向大地，发出哗哗的声响。巧慧急忙开伞，遮住突如其来的大雨。
雨水瞬间打湿了营帐，地面上也积起了片片水洼。
萧挽站在原地，望着狂风暴雨，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手中的绣帕被她反复绕着指尖，绞的紧紧的。
雨水顺着伞沿如串珠一般。萧挽目光穿过雨幕，望着黑沉沉的夜，“巧慧，你说为何她还不回来。”
“林将军向来心有筹算，公主不必担忧。”巧慧轻声回应，她的声音虽然平稳，可握着伞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目光中的担忧亦不比萧挽少几分。
“哗啦啦——”
“啪嗒啪嗒——”
林乾安的身影从黑夜中慢慢浮现，她像是被黑暗吞噬后又被悲伤的雨水冲刷出来的游魂。
她抱着已无生机的辛三娘，眼神空洞，朝营帐一步步走来，雨水冲刷着她的全身，额前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身后还跟着陆沛义、许茂庆、二人满身脏污，提着长枪跟在林乾安身后。而张大光则是抱着秦之瑶，走在林乾安身边。
萧挽见状，心中一紧，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水洼溅起的泥水将她原本洁净的衣裙弄得满是污渍，但此刻的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
“乾安，你怎么样？辛小姐她……”萧挽的声音颤抖着，抬手碰了碰辛三娘苍白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一下子让她感知到什么，她缓缓收回手，抬眸看向林乾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咬了咬唇，移动步子看了看脸色同样难看，气若游丝被张大光抱着的秦之瑶。
张大光本能的想行礼，却是想起什么，皱眉看着同为皇家人的萧挽，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巧慧，莫理会我，撑着秦姑娘。”萧挽吩咐道。巧慧迅速上前，将伞高举斜向张大光与秦之瑶。
萧挽转而又跟上林乾安，可眼前之人像是失魂一般，眼神空洞而迷茫，只顾着朝前走着。
地面水坑遍布，突然，林乾安身形一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可条件反射的将辛三娘紧紧护在怀中。
萧挽立即扶住她，可却一同被带着跌在地上，林乾安低头看着怀中的辛三娘，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将她贴在怀里。
咽唔声从林乾安喉咙深处慢慢挤出，她贴着辛三娘冰冷的脸，终究是没忍住，仰头嘶吼出声。
林乾安双目赤红，叫的撕心裂肺，悲伤又绝望。哽咽哭泣的声音任谁听了心头都会为之震动。
“阿挽，我……我没护住她，我终究是谁也护不住的无用之人。”林乾安的声音颤抖而微弱。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萧挽的心头，见她眼角那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眼泪，心中更是如刀割般疼痛。
她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拭去林乾安不断落下无法抑制的泪水。
“这不是你的错，乾安。”萧挽的声音微颤，却异常的温柔，“许是你自己都未曾发觉，你究竟护住了多少人。”
“昔日阿秃尔之战，烽火连天，生灵涂炭。是你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护得彭城百姓安宁，免受战乱之苦。”
“军中诸多将士，也因为你才得以慈乌反哺，解甲归田。还有，先前我身陷囹圄，你数次救我性命。此番种种，又怎不算是你的以命相护之果？”
“可……为何我总是饱受失去之痛，这天道为何对我如此不公。”林乾安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不解。
终究，她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悲痛，仰头怒视着漆黑如墨的苍穹。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敲打在她的脸上，混合着她的泪水一同流下，但她的嘶吼声却越发清晰，穿透滂沱大雨，在空气中回荡。
雨越下越大，夜幕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黑夜中林乾安和萧挽的身影在雨中逐渐模糊，只有那“哗啦啦”的雨声和嘶吼声，在黑夜中回荡，久久不息。
夜风呼啸，雨水依旧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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