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正是项天明他自己。
此刻，项天明感到一种奇怪的疲惫，那种不适与令人不安的疲惫来源于他灵魂深处的一些想法，一些难以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好像只有待在这个地方最舒适，最美好。
时间在不停流逝，日月星辰从未停下脚步，项天明头顶的星光换了一道又一道。那些曾经年轻的黄色恒星逐渐变红，变粉，随后在急速扩大的过程中吞并附近的行星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中子星疯狂地自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朝着这片空间的随便什么方向激射出强大的能量，霎时间能点亮整个宇宙。更别提那些活跃的双星系统，还有在恒星引力边缘起舞，融化的彗星。
一切的一切都被项天明尽收眼底，却丝毫不能掀起他情绪的波澜。
因为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思考自己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作所为，这一切，真的有意义么？
项天明突然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原本平静的宇宙背景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恒星与行星，还有数量无法估计的小陨石自发地排列组合起来，形成一幅动态的图案。
那是萨尔瓦多老爹的脸，是他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第一眼所看到的人，那颗明亮的鹅黄色恒星做了萨尔瓦多老爹的眼睛，此时正一闪一闪发着光。“你在做什么，小项？”那由高温星云气体组成的嘴唇颤动着问道。
项天明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了，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万事万物仍在转变，只是一眨眼，那张熟悉的脸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紧紧相握的手。“我要加入飞盟，我要到银河的那一端，到宇宙的尽头去看看！”有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这是项天明在格兰戴尔13C上对李振说过的话。
“现在，你做到了吗？”其中一只手变换为李振的样子死死盯住项天明问道。呆坐在平台上的项天明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场景再度变换，这次是项天明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项云汐，“我答应你，以后永远守护在你背后。”天空那个硕大的‘他’温柔地说道，随后盯了一眼下方的自己。项天明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留住。
“我嘛，之后也许回老家开个赌场。”李斯特的脸突然出现说道，一边的黑洞则发出眩光，隐约能看见小A的半边脸：“我当然是找个地方种西瓜了，又大又圆的大西瓜！”两人对视一眼后看向平台上的项天明：“你不是都承诺过了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痛疼开始蔓延开来，仿佛一把斧头劈到项天明的脸上。远处飞来的星光突然顿住，组成了哈里森和埃尔多安·玛德琳的脸：“你被我们给耍啦！哈哈哈哈哈哈！”
疼痛难忍的项天明抱着头四处乱撞，竟然一头扎向了另一颗火红色的星球，刚一落地他便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灼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沸腾！
“你到底要做什么？”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疼痛更加剧烈了，身体里仿佛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岩。“你能做到吗？”那个声音依旧喋喋不休。火焰在项天明的五脏六腑中涌动，自七窍中喷出，远远看去相当骇人。“闭嘴！”项天明撕扯着自己的皮肤大吼道。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做谁？”可那声音分明更加清晰了，简直是贴在耳膜边上说话。记忆的碎片被高温融化成血水从项天明的耳边流出，又在这颗熔岩星球奇妙的重力影响下环绕他的身体高速旋转起来。
一幕幕，一回回难以忘却的场景在项天明的脑海中交织。
“项天明！我就是我自己！啊啊啊啊啊啊！”尚存最后一丝理智的项天明在痛苦的折磨中回答道，声音几乎像是怪物的嘶吼，浑身冒火的项天明身体就像快要炸开，
晶莹的蓝色冰霜却不知何时出现，并且在这片空间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一片静寂。等冰霜重新将其覆盖完成，项天明那张年轻的脸也便平静下来，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
现实世界，重症监护室外，满头大汗的艾尔伯特喘着气正靠着墙休息，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项云汐看见里面生命体征监测仪的数据慢慢从红色回归绿色后转悲为喜，一边笑一边抹鼻涕。
“还好赶上了，这小子……真是，不省心……呼~”艾尔伯特喘过气来站直了评价道。“谢谢，谢谢你阿尔伯特先生！”项云汐激动地说道，她差点没平地摔倒。
“是艾尔伯特，救命恩人的名字可不敢错啊 。”李斯特也松了一口气，打趣道。身材高大的艾尔伯特耸耸肩，对此并不在意：“没事，这两个名字都有人用。你哥的命才更重要，要是我没能及时送来特效药，李振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特效药？什么特效药？”刚才还沉浸在星联网上查资料的小A一听到这几个字眼连忙站起来问道。李斯特叹气捂脸，艾尔伯特则笑笑解释说：“自然是治疗星际飞行员综合症的特效药，说起来李振也是神了，居然能提前算到这小子会出事。”
三天后，项天明转到普通病房，由项云汐代为照顾。虽然当初李斯特和小A都想揽下这个任务，但被项云汐以亲属关系的原因一口回绝。
看着病床上大病初愈，在睡梦中依旧说着胡话的项天明，项云汐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这个哥哥好像离开自己后经历不少事，变成了一个连自己有时都会感到陌生的人。在他身边人的诉说里，他仿佛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照顾妹妹，看见自己就会傻笑的大男孩，而是变成了联邦民众口中的英雄。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无畏的探险家。
“……是谁？”睡梦中的项天明冷不丁地问道，项云汐刚想开口回答却听项天明自己又说：“是我。”
鬼使神差一般，项云汐突然好奇起来，她嗫嚅着起皮的嘴唇问：“‘我’又是谁？”面对外界刺激，项天明胡乱抖动了一下身体，随后回答道：“不，是项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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