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副市长兼曹河县委书记郑红旗就在办公室和县长梁满仓一起,给市委书记于伟正打去了电话。窗外夜色浓重,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光下两人的脸色都显得凝重。
电话接通了,郑红旗握着话筒,声音沉稳中带着诚恳:“于书记,我是红旗。这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预判不足,处置不力,给市委的工作安排造成了被动,我负全部责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钟。
于伟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不高,但很是严肃:“红旗同志,你是副市长,是副厅级的领导干部。组织上把你派到曹河县,是让你去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去当‘维持会长’的。现在倒好,市委的观摩团,我们的领导干部,竟然连曹河县都进不去了?你觉得你这个副市长当得合格吗?你这个县委书记当得合格吗?”
郑红旗听着,没有马上接话。梁满仓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里夹着支烟,烟雾缓缓上升。
“于书记,您批评得对。”郑红旗开口,语气依旧平稳,“我们事先制定了预案,规划了两条路线。观摩团具体走哪条,是前一天才在会上定的。这个事……班子里可能确实存在跑风漏气的问题。”
“红旗同志,”于伟正打断了他,声音里透出一丝罕见的严厉,“你现在关心的重点又偏了。是谁通风报信?重要吗?现在最根本的问题是什么?是你们县委、县政府,没有把曹河县老百姓的事,真正当成自己的事来办!群众为什么要堵路?是闲得没事干,还是心里有委屈、有怨气没地方说?你们摸清楚了吗?把工作做在前头了吗?”
郑红旗和于伟正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年他在市计委当副主任时,就跟时任副市长的于伟正打过不少交道。在他印象里,于书记做事讲原则,有章法,即便批评人,也多是点到为止,留有余地。像今天这样措辞严厉,近乎训斥,还是头一回。
“红旗,我跟你把话说明白。”于伟正的声音继续传来,一字一顿,“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副市长,是省管干部,市委就拿你没办法。工作干不好,位置就得动一动,这是规矩。开玩笑,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带着班子去县里调研,能被一群老百姓堵在路上掉头回去?红旗同志,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东原市是什么影响?这是一个政治笑话!对你郑红旗来讲,也绝不是脸上有光的事!”
郑红旗闭着眼,把听筒稍微拿远了些。朝着梁满仓的耳朵递过去。
梁满仓满脸恐惧,赶忙挥了挥手,示意郑红旗一个人听就是了。
于伟正那头又连批带骂了十来分钟,从工作方法谈到群众立场,从领导干部的担当谈到稳定大局的重要性,甚至因为情绪激动,夹杂了几句平时绝不会从他口中听到的粗话。
直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平复下来,郑红旗才重新把听筒贴近耳边,语气诚恳地说道:“书记,您今天指出的所有问题,我全盘接受,照单全收。工作的责任确实在我,问题也在我。下来之后,我们县委、县政府一定认真查摆原因,深刻总结教训,坚决整改到位。”
听他这么说,于伟正那边似乎才顺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光认错不够,关键要看行动。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老问题还是新矛盾?”
郑红旗看了一眼梁满仓,梁满仓微微点头。
“于书记,还是棉纺厂那块地的事。”郑红旗汇报道,“棉纺厂占地总共三百二十多亩,实际在用的就两百亩左右,剩下那一百多亩,一直荒着,用围墙圈了起来。这些年,周边一些职工家属和原来城关镇的村民,就在里头开荒种点菜。”
“说重点!”
“唉,我们前段时间招商引资,有家企业看中了那块闲置地,想租下来扩大生产。跟棉纺厂那边谈得差不多了,可不城关镇原来的村民坚决不同意。他们咬定那块地历史上是村集体的,棉纺厂只是租用,早就该还了。矛盾一下子激化了,非常尖锐。我们一直在做工作,也开过好几次协调会,我亲自去谈过,可效果……不理想。”
“村集体?”于伟正追问了一句。
“是,”郑红旗接着汇报,“五十年代建厂初期,政策上有些地方不健全。当时棉纺厂是县里的重点企业,用地比较粗放。有些地的手续上,写的就是‘租用’,期限三十年。从法律上讲,租期确实早过了。但后来县里为了支持厂子,也出过文件,算是把土地使用权划拨给了棉纺厂。所以这地的权属,历史上就有纠葛,一直没彻底理清。为这个,城关镇和棉纺厂的职工打过好几回架了,互不相让。棉纺厂现在效益很差,工资都发不全,就指望这块地盘活……”
“好了,具体情况我大致清楚了。”于伟正再次打断“我没时间听你细说那些陈年旧账。我给你们的任务就一条:依法依规,妥善解决问题,化解矛盾。绝对不能再出现群众大规模上访,更不能出现堵路拦车这种恶性事件!红旗同志,你是副厅级的县委书记,放眼全省,像你这样级别的县一把手,也没几个。组织上对你委以重任,这里面是包含了很大期待的。一个梁满仓,现在是不想管,我看也管不了。市委对你们曹河县班子的现状,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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