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落水的“噗通”声,如同按下了一个暂停键,让桥上激烈交火的众人动作都为之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圈迅速扩散又消失的涟漪,脸上写满了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
“你疯了?!”万志超目眦欲裂,他冒着巨大风险亲自现身,就是为了确保证据到手,却没想到蓝胭脂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周宇浩蒙面下的眼神也瞬间锐利如刀,但他没有怒吼,只是攻势更加凌厉,试图快速解决眼前的“别动队”成员,显然他意识到必须尽快控制水面区域。
而“别动队”残余的几人,在最初的惊愕后,也立刻反应过来,一边继续与周宇浩和万志超的人对射,一边有人试图靠近桥边,看样子想下水打捞。
池塘水虽不深,但此时晨雾未散,水下能见度极低,加上水草杂物丛生,寻找一个巴掌大的铁盒谈何容易?更别提头上还有子弹横飞。
蓝胭脂在掷出铁盒的瞬间,就已经开始行动。她没有丝毫犹豫,趁着所有人注意力被铁盒吸引的刹那,猛地向桥的另一端——也就是万志超出现的方向——冲去!她没有选择跳下水(受伤的左臂和体力不允许),也没有冲向周宇浩或“别动队”任何一方,而是冲向了理论上应该是“自己人”的万志超!
这个选择极其大胆,也极其冒险。万志超是敌是友尚未完全分明,但他至少明面上还是救国会的站长。更重要的是,他出现时只带了少数护卫,相比周宇浩和“别动队”,看起来是三方中力量相对最薄弱、也可能对她敌意相对最小(在拿到证据前)的一方。靠近他,或许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甚至借力打力。
“拦住她!”周宇浩厉声喝道,显然不想让蓝胭脂落入万志超手中。但他被两名“别动队”成员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万志超看到蓝胭脂向他冲来,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复杂,但立刻对身边的护卫下令:“掩护她!挡住追兵!”
两名护卫立刻开枪压制试图拦截蓝胭脂的“别动队”成员。蓝胭脂忍着左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了最后几米桥面,扑到了万志超身边的香炉掩体后。
“走!”万志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没有多余废话,在护卫的掩护下,迅速朝着老城隍庙侧门的方向撤退。
枪声在身后追逐,但“别动队”被周宇浩死死拖住,周宇浩本人似乎也因为蓝胭脂的选择而陷入了被两面夹击的困境,一时无法追来。
万志超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极为熟悉,带着蓝胭脂和护卫在小巷和庙宇建筑间快速穿梭,很快将枪声甩在了身后。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一条更加隐秘的、通往庙后一片荒废园林的碎石小径。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三人才在一处假山石洞后停下喘息。蓝胭脂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咳嗽。
万志超示意一名护卫去警戒,自己则目光沉沉地看着蓝胭脂:“为什么要把铁盒扔了?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那是无数同志用鲜血换来的、能揭露高层叛国集团和内部蛀虫的铁证!”
他的语气带着痛心疾首的质问。
蓝胭脂抬起头,脸上脏污不堪,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冷静:“站长,铁盒还在池塘里。我没有毁掉它。”
万志超一愣。
“我只是暂时让它‘消失’。”蓝胭脂喘匀了气,低声道,“当时那种情况,铁盒在我手里,或者在你们任何一方手里,都只会成为混战和争夺的焦点,我们谁也走不了,甚至可能让它落入真正不该得到它的人手里。扔进水里,看似丢了,但实际上,那是最安全的‘寄存’方式。只要我们知道确切位置,等风头过去,随时可以打捞上来。”
她顿了顿,直视着万志超的眼睛:“但是,在打捞之前,我们必须先弄清楚,谁才是真正值得托付这份证据的人。站长,你能告诉我,救国会内部的那个内鬼,到底是谁吗?你和周宇浩,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似乎对你的行动了如指掌?”
她的问题尖锐而直接,将皮球踢回给了万志超。她需要验证,需要在这绝境中,找到可以真正信任的支点。
万志超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你很聪明,蓝胭脂,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也要……谨慎得多。”他缓缓说道,“内鬼……不止一个。这是一个盘根错节的网络。最高层的那位,在南京,手眼通天。而在上海,也有他的爪牙,甚至可能就在我们站里。我一直在查,但对方隐藏得很深,而且……权力很大,很多线索查到关键处就会断掉。陈斌掌握的证据,是直接指向那个南京高层的部分关键链条,也是揪出上海爪牙的重要线索。所以,他们才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它,或者毁掉它。”
“至于周宇浩……”万志超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是一个极度危险、身份成谜的人物。他表面为日本人工作,实际可能与重庆方面有联系,也可能与苏联方面有瓜葛,甚至……可能同时为好几方效力。他唯一效忠的,可能只有他自己,或者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理想’。他接近冯曼娜,利用陈斌,包括这次看似‘帮助’你,都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那份证据,对他同样重要,可能是他向上级‘表功’的筹码,也可能是他用来与某些势力交易的货物。绝对不能落入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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