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下出一步“倒虎“的好棋,”不觉得可惜吗?”
“不觉得。“刘一手打了长:“一个不能为我破坏规则的人,自然也没把我看在眼里,他和我,应该都不觉得可惜。”
李林甫吃掉一子定型,破坏了刘一手的求战意图:“哦?你想让他为你破坏什么规则?”
看来李林甫酷爱实地,刘一手抬眼看向对面之人:“我想进翰林,成为棋待诏,中书令,能帮吗?”
李林甫笑笑,似答非答:“你棋艺斐然,荐你入翰林,待诏天子,这也不算破坏规则。”
刘一手提子在右边连片,令人瞩目的大场:“规则有两种,一种是别人定的,约束千万人的。而一种,是你自己定,只约束你一人。我说的,便是后者,李泌不会为我破坏他自己定的规则,故,他就不会荐我入翰林。”
李林甫在下边落子愉快地一刺,而后于四路悠然飞起,这棋下到这里,棋型堪称优美。李林甫眼中含了三分笑意:“有意思。好,赢了这局,本相为你亲自写荐书,直接上呈天子。”
刘一手跟李林甫下的这盘棋心无旁骛,好像对面的人并不是当朝宰相。此时的她,在棋盘上犹如一位抱剑而立的大侠,一手飞起,在获取实地的同时也对右路黑阵埋下杀招,纵使李林甫也不禁脱口赞了:“好棋。就是李泌,也未必下的出这手。”
接着黑棋大飞飘出、白棋跳,黑棋尖住,白棋拆……没有猴急的攻击,却有泰山压顶之势……
双方你来我往,攻守适度,进退有方,这棋前半程行进的优美而令人愉悦。
然而,一番暗战、试探之后,中盘之后棋风突变,大战一触即发。
这盘棋更像是两国之间的博弈,虽不轻易动武,但重剑无锋、不怒自威。没有锱铢必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匹夫之狠。
刘一手一步简单的压,可见棋路之远、计算之深,二十几手前的一个飞压交换,已经筹划到此。
李林甫一手长,补了一个,刘一手飞起,对中央黑棋施压,李林甫先尖、再虎,而后突然长起,放出胜负手,在气势上压的死死的,刘一手在外面攻,李林甫便在里边搅,只给白棋留有一条通路,相当于最后的通牒,刘一手居然置若罔闻,我可不是吓大的,径直吃出一个眼来,态度非常坚决,有本事你来杀我啊……
李林甫在下方拔花后亮剑,大有将刘一手拖进来杀的意思,双方穷途匕现,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刘一手在中部一板、一并,李林甫继续向前突围,刘一首跳封,当李林甫贴的时候,刘一手尖在点方的位置上,此手一出,便扼住了大蛇的七寸。
李林甫一手压,间接补住断点,
刘一手在上方长,一步一步将对方的大龙活力耗尽,
李林甫挤,以图制造混乱,乱中求生,
刘一手冷静粘上,
李林甫再接断点,
刘一手尖,
李林甫再接,
刘一手长,
至此,李林甫三十余手的大龙彻底没有再做出另一只眼的可能,即使在左下再扯出十余手,也不过是困兽一搏……
明明是输了,可李林甫却笑了。
因为这耗费了一个多时辰的辛苦缠斗,到头来,刘一手虽赢,却只赢了他一目。
这是巧合吗?
不是。
这正是此局的高明,刘一手从开局到收官所有的算计,却好似没有算计,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时候,原该说点什么。
李林甫刚要开口,却被刘一手抢先了。
她说:“我父死于非命,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目标就是手刃元凶替父报仇。”
李林甫心中一动,“这是不求棋待诏,改求我帮你复仇了?”
刘一手摇了摇头,将棋局上的棋子一粒一粒捡回棋盒:“后来,我看了易经,便改了目标。父亲有父亲的因果,虽是至亲骨肉,我却也不该介入父亲的因果。而且,我也想看看那个害死父亲的人。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动手。”
这话带来的意外并不亚于那盘棋,李林甫分明听懂了她的意思:“那你现在看到了吗?”
刘一手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林甫:“我看到了,但是我还没看清。”
李林甫笑了,伸手摸索着腰带上悬挂的那枚香囊,那里面的药香让他定了定神,他并不记得在哪里惹的官司,这小姑娘来自明州,或许是自己那个侄子李守业搞出来的是非吧,但终究是要算在他头上的,“怎么没看清?”
刘一手眼眸如剑,紧盯着李林甫:“天下人都说他不是个好人,是个贪官。”
“既然是个贪官,又与你有杀父之仇,你,当真要放过他吗?”李林甫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有意思。
“其实老百姓并不讨厌贪官。当官的贪一点很正常啊,不贪谁当官啊!但是贪的同时也得让百姓活下去,也得分给百姓分一杯羹。百姓厌恶憎恨的,是那种只顾自己享乐,根本不给百姓留活路的,愚蠢的贪官。”刘一手捡完自己的白子,又去捡李林甫的黑子,同样一颗一颗放下棋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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