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可以和家人见面了，你呢？要不去我家看看？”
吴垭早已在心底描摹过无数遍回家的画面——推开门的瞬间，厨房飘来的饭菜香，那盏总是暖黄色的门厅灯，还有妻子闻声来望时，惊讶的眼角间漾开的笑意，还有自己的小天使从屋里小跑而来的脚步声，她张开手臂扑进自己怀中的温度，自己会将她抱在怀里，转着圈，听她咯咯的笑声像铃铛一样洒满整个客厅，那笑声清脆、明亮，仿佛能驱散他心头积压的所有阴霾，让他重新找回被生活剥夺的重量与温度
然后是妻子走近，温柔的轻声欢迎，那双总是带着温柔与牵挂的眼睛，比什么灯火都更让他心安，她会轻轻抚过他略显憔悴的脸颊，低声问一句：“累不累？”而他只需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把所有未尽之语都融进这个再平常不过的拥抱里，他想念家中那张不算宽大却始终柔软温暖的床铺，想念枕边人均匀的呼吸，想念她发间淡淡的馨香，想念半夜醒来时伸手即可触及的踏实，这一切，在这些天的关押之中早已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一遍又一遍，如同默片时代最动人的老电影——没有对白，每帧都在敲击心灵
陈凌听着吴垭说着家中的事情，却不由自主地偏开头，望向远处早已看了千百遍的水泥墙面。他不是不信，只是不敢，不敢看那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也不忍告诉他，他的期待有着落空的可能，最后，陈凌的喉结轻轻滚动，最终还是咽下了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
“一定会的”
他声音不高，却刻意让语气听起来坚定，仿佛这句话不只是在安慰吴垭，也是在说服那个动摇的自己
“嗯！”
吴垭重重点头，眼底那簇火光不曾熄灭，仿佛只要信得足够认真，盼望的那一切就真的会如期而至
“各位，因为外面的崩坏灾害已经基本平息，再过一个小时左右，武警部队就会开始撤离避难所，届时各位将可以自由离开”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部长手持扩音器，声音透过电流略微有些变形，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声，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拥挤、沉闷，仿佛监狱一般的避难所了，然而，部长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有一点必须提醒各位，这座城市由于先前崩坏兽的大规模袭击，基础设施遭受了严重破坏，目前已经完全陷入瘫痪状态，电力、供水、通讯等基本系统均无法正常运行，医疗和物资补给也极其有限”
台下的众人并不能理解部长在说什么，但从心底滋生起的凉意，却让他们安静了下来，仔细倾听着扩音器有些失真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世界政府经过评估，已决定将救援力量和资源集中投放至目前保存尚完好的城市，这意味着，他们将从这座城市彻底撤出，不再提供任何形式的保护或管辖，换言之，在一个小时之后，这片地区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法外之地’世界政府不会干预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也不会派遣武装或行政人员维持秩序”
方才还在欢呼的人们此刻表情凝重，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紧紧抓住家人的手，仿佛已经预见到秩序崩溃后的混乱与危险，然而，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彼此对视，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甚至有人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某种“机会”在废墟中悄然滋生
“而我们，人类合约联盟，将向各位提供一份经过严谨拟定的合同，这份合同旨在明确双方的权利与义务，为诸位提供清晰而可靠的法律保障，若诸位同意并接受合同条款，我们将正式启动保护机制，调动联盟资源，全力确保诸位的人身安全与财产安全不受侵害，而我们将始终秉持自愿原则，绝不强制任何一方签署，尊重每一位的自主选择”
部长将提前备妥的合同逐一发到每个人手中，纸张在传阅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大家接过合同，神情各异：有人飞快地翻页，有人则直奔最后一页，目光扫向签字栏，然而真正细看内容时，几乎所有人都怔住了。合同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条款细则，字体紧致，一行连一行，宛如迷宫般令人眼花缭乱。尽管每个人都竭力从中搜寻关键信息，但绝大多数人仍感到一阵眩晕，在众多条款中，唯一能鲜明跃入众人眼帘的，就是那几句标注为红色的“每日工作时间为八小时”“人类合约联盟将保护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等，几名专业律师一时也看不出上面是否有漏洞
“那么，等待各位的答案”
部长没有多做停留，仿佛真的不在意众人的决定一般，径直下了台
“你还好吗？”
无奈的陈凌拍了拍身边的吴垭，从刚才听到交通瘫痪，他就一直僵在了原地，仿佛他也瘫痪了一般
“没什么…你打算签吗？”
强行打起精神的吴垭擦了擦脸上流下的汗水，询问作为律师的陈凌什么看法
“不签，恐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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