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径直把周妍领到了东暖阁的床前。
赵澈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脸色惨白,只有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嘴唇还裂了口子,爆出死皮。
屋子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周妍心口莫名一痛,脑子瞬间变得麻木。
“李公公,皇,皇上……他怎么了?”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全身也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是遇刺了?
还是中毒了?
李德皱眉抿唇,语气中沉重:“都不是。”
“皇上想要根治疝气痛,大胆用了开腹治疗手术……”
“如今高烧不退,倘若撑不过去……”
说到此处,李德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只怕朝廷又要变天了!”
周妍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上前抓住李德的袖子,近乎哀求地看着他:“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明明上次分别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一副垂死模样?
李德沉痛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希冀看着周妍:“大夫说了,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就靠病人的意志熬过去。”
“如果不能熬过,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熬过去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有病人挂念的人在一旁多和他说说话,或许能唤回生机。”
李德顿了顿,长揖到底:“老奴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知道皇上最挂念的人便是周姑娘。”
“还请周姑娘陪在床前,多和他说说话,唤醒皇上!”
周妍心中不可抑制地酸楚。
赵澈有生母和亲姐姐,亲弟弟在世,最挂念的人居然是自己。
自从上次在石家寨山顶赵澈一跃而下的时候,她就隐隐有了这个感觉。
经过前几天在京郊的涉险,以及今天李德的话,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认为赵澈对自己没有真心。
她没有感觉到半点欢愉,只有无限的恐慌。
她木木地点点头,回到床前去摸了摸赵澈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吓得她缩回了手。
大夫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赵澈牙关紧咬,压根就喂不进去。
周妍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滚落。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抑制住心里的无穷恐慌,凑到赵澈耳边道:“赵澈,你好好喝药。”
“尽快好起来,好不好?”
“我答应你,以后乖乖的。”
“什么都听你的。”
“你不要这么躺着不动,我好害怕……”
她不敢挪动赵澈的身体,微微托起他的头,一滴滴把药汁喂进他口中。
喂了快一个时辰,一碗汤药才将将喂完。
只是这滚烫的体温依旧不见下降。
秦贞儿端来温水,周妍用毛巾沾着温水替他擦拭着额头、脖颈、腋下等可以散热的地方。
也一直不停地说着话。
她和赵澈其实没什么话可以说。
两个人缺少共同语言,呆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多。
周妍从第一次遇见赵澈时的情景讲起。
那时她才过十四岁的生辰没多久,第一回进宫,参加皇后娘娘主办的花朝节。
她穿着阿娘给她精心准备的新衣裳,忐忑不安地扭着手里的帕子,站在一株花树旁,不敢多走动,更不敢多说话,怕露了怯。
她只是个小小的千户之女,而且父亲还是在形同流放的边关重镇当差。
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她周妍家世低微,压根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皇后娘娘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宣德帝要弱化外戚,哪有她进宫的机会?
那些贵女们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互相认识,只有她怯生生地格格不入。
贵女们玩投壶,玩猜谜游戏,也没人喊她一起。
她就假装赏花,躲在花树下安安静静地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
后来皇子们来了,新增了射柳的游戏。
宫人把鹧鸪装在葫芦里,挂在柳树上,用弓箭射杀。当箭射中葫芦时,鹧鸪会飞出来,并根据鹧鸪飞行的高度来判定获胜或者失败。
当时有只鹧鸪扑腾着冲周妍而来,扑腾着翅膀差点抓伤她的脸。
周妍躲闪不及,吓得拼命挥舞袖子,驱赶那只鹧鸪鸟,却遭到众人的一致嘲笑。
她当时举着袖子挡着脸,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直到有个清冽的声音问她:“你没事吧?”
还给她递了块帕子,让她擦擦脸。
她内心的惶恐不安这才得到了极大的安抚,慢慢抬头看去,颀长挺拔俊美的太子爷赵澈就在眼前,从此便入了她的心。
有了赵澈对她的关注,那些皇子、贵女们这才把目光投在她身上,邀请她加入了游戏。
她记得,第一次射柳时,箭矢还是赵澈递给她的,她一矢中的,赢得了众人的赞扬。
她偷偷回看赵澈。
春日阳光下的少年,周身萦绕着清冷高贵的气质,寒意沁沁,望不可及。
可他看向她的寒眸中又带着一丝惊艳和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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