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凝固的墨汁般浓稠,冰冷的月光勉强穿透云层,为这片亘古沉寂的墓园覆上一层惨白的轻纱。刘汉山与幸存下来的守墓人们静立在一片狼藉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新生的悸动。墓怪老六的暂时败退,标志着一个残暴时代的终结,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疲惫和对那更深邃、更本质的黑暗的敬畏。他们心照不宣,这绝非结束,而仅仅是真正考验的序章。
那位最年长的守墓人,脸上的皱纹如同古墓深处被岁月蚀刻的碑文,在摇曳不定的火把光芒下更显幽深。他转向刘汉山,那双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眼眸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化不开的、如同地底淤泥般浓重的忧思。
“汉山兄弟,”老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磨石在摩擦,却带着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沉重共鸣,“你的勇毅和仁心,照亮了我们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心。这片土地会记住你的恩情。但你击退的那个魔物,‘老六’,他在这地上逞凶,欺压同族,看似不可一世,实则……不过是个可悲的傀儡,一个被抛弃的卒子。”
他枯槁的手指缓缓抬起,坚定不移地指向众人脚下那片冰冷而坚实的土地。
“他仅仅是那真正恐怖蔓延到地表的一根微不足道的触须,一个被地底无尽污秽侵蚀了心智、抛出来混淆视听、制造混乱的可怜虫。真正的黑暗源头,不在我们这些守墓人世代的恩怨里,它蛰伏在更深、更暗之处——在皇室大墓磐石根基之下,在那凡人无法想象的几百尺深的‘褐色国度’最深处。”
“那里沉眠着,或者说,囚禁着一位古老的‘地只’,一种超越了善恶、纯粹而古老的邪恶意志。它或许无声无息,却能以一百零八种幻术侵蚀神魂,让父子相残,让圣洁者堕落;它掌控着一千种源自大地本源的毁灭性能量,足以在顷刻间将我们整个守墓一族连同这片山脉从存在意义上彻底抹除,如同拂去蛛网。老六那点可笑的暴力,与之相比,不过是萤火之于烈日。”
“那地心深处以无法理解的方式构筑的宫殿,才是所有黑暗、诅咒与绝望的真正泉眼。那里的恩怨,纠缠盘绕了无数个世纪;那里的权谋、背叛与吞噬,比墓群下最错综复杂的迷宫甬道还要曲折诡谲万倍。它不仅仅是亡者的安息之所,它是一个完整的、活着的、呼吸着的、充满了冰冷恶意的……倒置人间。”
刘汉山沉默地倾听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老人话语中裹挟的、来自地心的寒意正一丝丝渗入自己的骨髓,冻结血液。他心中凛然:“皇室大墓,地心宫殿……那果然是另一个遵循着黑暗法则运转的完整世界。”
老人的声音仿佛带着地壳运动的隆隆回响,继续道:“那是一个超越了凡人几何概念的巨大迷宫,每一块看似普通的岩石都可能瞬间活化吞噬生命,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可能饱含着能令灵魂腐朽的古老孢子。无尽的秘密与足以令帝国倾倒的宝藏就沉睡在那里,但守护它们的,是远超人类想象极限的无尽凶险。在那里,每一步踏出,都可能直接踏碎现实与虚无的界限,坠入万劫不复。”
刘汉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仿佛从地底深处带来的、混合着硫磺与古老尘埃的冰冷空气压入肺腑,努力将其转化为胸中依旧沸腾的斗志。“老人家,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异常沉稳,如同磐石,“风暴眼仍在下面。斩草若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绝不会在此刻退缩。无论那地心藏着何等颠覆认知的恐怖与奥秘,我都要去揭开它的最后一层面纱。为了已经付出的牺牲,也为了……所有还能看见明日朝阳的生命。”
老人脸上终于挣扎出一丝近乎悲壮的欣慰,他干枯如树枝的手重重按在刘汉山坚实的肩头,传递着千钧的重量:“好!有种!但你必须牢记,此行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你手中兵刃能够格挡和劈砍的东西。它是无声滋长的猜疑,是无形无质却能压垮精神的恐惧,是能扭曲时空、篡改你所有认知的可怕幻象,是能直接在你脑髓深处低语、腐蚀你坚定信念的邪恶呢喃。你必须让你的意志比深渊寒铁更坚硬,让你的灵台比最纯净的水晶更清明。若你决意前行……我这把老骨头,还认得几条被族规禁止、几乎被时光彻底遗忘的秘径,或许……或许能陪你闯一闯那真正有去无回的龙潭虎穴。”
刘汉山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周围那些伤痕累累却眼中重新燃起微弱希望的守墓人同胞,又看向身边与自己历经生死、眼神同样决绝的队员们。
“他们与我们一样,血肉之躯,会痛会怕,都在命运的碾压下挣扎求存。而我们即将面对的,是真正企图吞噬一切的原始黑暗。”他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烧着冷静到极致的火焰,“那么,我们就去地心。不是凭借一腔热血的蛮力,而是要靠这里,”他食指重重地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和这里。”他的手掌紧紧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有力而坚定的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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