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跟李瑶到底怎么了？什么事儿不能坐下谈，不看僧面看佛面呢！你讨厌她，可你自己生的崽，也不管了？”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刚跟李瑶接了QQ视频，她急着找你，还带着你几个月的崽...”
我无意识地猛踩了一脚刹车，皇冠差点撞到乡镇路边的树上。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刘八斤的一句话，仿佛一道雷电，将我脑海里的所有意识劈成了虚无。
电话尚未挂断，刘八斤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可我已经没心思去听了。
我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刘八斤的那句话：“你一岁多的崽...”
我什么时候有个崽？
可是，刘八斤说的有鼻子有眼，他不可能在这种事儿上骗我。
换言之，李瑶真的给我生了个崽。
可这怎么可能呢？李瑶什么时候怀孕的？
我与李瑶分手已近一年，如果刘八斤所说无误，从时间上推算，我们分手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那么，时间再往前推，李瑶怀了我孩子的唯一可能就是在2002年年尾，那时候李瑶的父亲摔伤后在茶阳县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我与李瑶在医院后面租了个房子，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有几次行房没做安全措施...
意识到我很可能真的有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我很感恩上苍能让我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留下后代，可我同样对孩子的未来感到担忧，他将注定无法感受到父母的温暖。
生活总是这么滑稽，一边给予我希望，一边却要我亲手掐灭这份希望。
我无可抑制的想，若干年后，若我与孩子还在，若我们见面，我该怎么向他解释我杀了他舅舅的事实？
或者说，事到如今，我还能无所畏惧地办了李世光吗？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做了。
在我不知路在何处时，被我丢在中控台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那一遍又一遍令人无比烦躁的铃声告诉我，是李瑶的电话。
我真的很想将手机一把丢进路边的河沟里，或者拿起一把铁锤把手机砸碎，又或者听着歌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这样，或许世界就与我无关了。
可我的思想和肉身终归无法剥离，我没有七十二变，做不成鸵鸟，也做不到阿Q的心安理得。
“还是听一下李瑶怎么说吧。”
宋哲轻声说着，拿起手机，递到我眼前。
我摁了下接通键，开了扩音，重新把手机丢到中控台，此时此刻，我一秒钟都不想看见这个诺基亚是N-Gage。
沉默中，李瑶貌似平静的询问声传来：“你在哪？”
“去五溪的路上。”
“去五溪，杀李世光？”
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我还以同等的平静，说：“是，你怎么知道？”
“你们刚出长城酒店，关伟就给我打电话了，他把你们聊的事儿都跟我说了，第一，你知道关伟是李世光最大的靠山，你这个时候找他，目的只有一个；第二，我知道李世光记挂他在涞阳的情人，我也知道他去涞阳了，我之前给刘娟夫妇打过电话，他们都说没有见到李世光，我给李世光打电话，同样打不通；第三，你我虽然分手，但七年的情份还在，我了解你的为人，你没理由拒接电话。种种原因汇聚到一块，只有一个可能——李世光在你手里，你要杀他。”
很多年了，李瑶还是那么聪明，从一些很小的蛛丝马迹中，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
我不急着去五溪了，好整以暇的点上一支烟，在缕缕青烟中，我笑着问她：“都这个时候了，还李世光李世光的喊，不应该换个称呼，叫哥么？”
“你都知道了。”她回，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动。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我不但知道李世光是你哥，还知道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有目的，对不？”
“是。”
“真他娘的坦诚。”我笑了笑，降下车窗，望着外面空空如也的夜，说：“我还想确认几个事情。”
“你说。”
“八里巷、外婆饭店后门的遇见，是一场安排？”
“是。”
“刘八斤与梅子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
“是。”
“02年夏，在百威酒店门口，我被跳哥围堵，我看见他跟人打电话，是你在跟跳哥求情？”
“是。”
“去年年末，在市政府家属院附近的小旅馆，我被人追杀，救我的是你？”
“是。”
“你真给我生了个孩子？”
“是。”
“给我生孩子，也是你计划好的，孩子是个工具，目的是要给我一个软肋？”
“是。”
“李瑶，你是真的好算计啊，连还没降生的受精卵你都算进去了。”我嘲讽地笑了笑，问：“你想怎么搞？放了李世光？你觉得这可能么？”
“见一面吧，见面再聊好么？”电话里，李瑶压抑的平静已无可抑制，啜泣着说：“你难道就不想见见你儿子？”
“明天上午，五溪世纪广场，你实在要见面，那就来吧。”
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挂断了电话。
这是无法回避的见面，无论是对我那未曾谋面的儿子，还是为了那七年的情份，都得见。
挂断电话后，我们再次上路了。
“你看啊，漫山遍野/
你还觉得孤单嘛/
你听啊，有人在唱/
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多少荒芜，从此不必再牵挂/”
无风无雨的仲春之夜，皇冠车内回荡着去年分手时循环播放的《丁香花》，丁香花，丁香一样的回忆，而今，我将亲手埋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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