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夜间漫游，沿着溪流与星辰的变幻方向迁徙，在溪面月光破碎之处，一场流星忽然猝不及防在夜幕下出现。
最开始，先是一颗两颗，从朦胧的星云边悄然滑过，接着，就像装银沙的布袋子就破了个口，再也收不住。
范西月霸道地往前挤了挤，站在了人群最前面。
这里是溪流旁边一片平坦湿润的草地，小溪在这里终结，从岩石间飞坠入湖，水声与虫鸣声互相交织。
在他们到来之前，草地上早已经有一群天文摄影爱好者摆好了各种拍摄设备。
范西月从没见过流星，她不禁感叹，原来流星是这样的，就像一根细小的银线，与无穷无尽的夜空相比几乎不值一提，但当它们拖着长长尾巴一起滑过夜空，却足够令人震撼。
这阵流星雨大概持续了三四分钟，众人仿佛陷入了一场幻梦，结束后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带队老师在前头喊了一声。
瀑布的另一边有长满青苔的小径，他们扶着旁边的树木，慢慢走下去来到湖边，绕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前行，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仿佛心中各有默契。
草地上的人目送他们，脸上挂着泛着柔光的微笑，一樽樽直立在玩具橱窗里的人偶，没有人对半夜十二点这帮学生老师往山里走的行为感到疑惑。
*
她涉河而过，在岸边抖了抖身上的水，进入林中。
这一次回到深山，和上次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更寂静了。
几乎听不见什么生物的叫声，那种平时喜欢跟在她身边的黑影也不知道隐匿到了什么地方，树木黑直粗壮，像铁铸的牢笼，呈现出一种死寂。
她喉咙里发出一种用以威慑的咕噜声，在黑夜里显得尤其响亮，一边走，长尾还一边鞭打在周遭的树干上，但除了树叶灰尘抖落，没什么东西被她从树后面吓出来。
奇怪，都去哪了？
很快，她走到了她洞穴的峭壁下面，抬头往上看，细数了一番，遮盖洞穴的藤蔓多开了几朵蓝紫色的花，花瓣在月光中轻轻颤抖。
它们肯定聚在一起密谋着什么坏事，她得快些找到它们。
她来到沼泽边，巡视了一圈，水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浑浊乌黑，混沌得不反射一丝光线，要不是她一脚踩进水里，甚至以为前面是一个深坑。
想了想，她决定躲进岸边一堆湿润的枯草下面，白色的尾巴露在外面，眼睛闭起，假装睡着了。
她没等多久，很快，就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尾根，又凉又轻地摩挲了两下，力道逐渐收拢。
这时候，她猛然从枯草里跳起，回身冲那东西亮出爪子。
是一道愚蠢的黑影，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疯狂扭曲了几下，像狂风压过烛火那样扭曲变形，但总归没有熄灭，反应过来快速从她身边退开。
她嘶吼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追过去，极佳的夜视与感知能力让黑影无法逃脱，在即将追到时，她刻意放慢了速度。
一前一后，很快穿过了大片森林，来到了林子更深处，一个她之前也很少涉足的池塘周围。
黑影似乎觉得有救了，速度慢了下来，飘到树枝上打算发出一些得意的声音，她跳了上去，毫不留情地用爪子把黑影撕碎。
在她手里，它们仅仅是一些比纸还脆弱的“能量体”，但是数量很多，烦不胜烦。
她站在树梢末端，目光冷冷投注下去，看到了那个它试图倚仗的东西。
*
林间竟然有一条勉强可供人行走的小道，它不太宽阔，甚至崎岖，但队伍还是通过它安全来到了河边。
溪流汇入湖泊，湖泊再汇入河流，到河边，其实位置已经离酒店很远很远了。
但所有人都没有觉得不妥，被河流阻拦，他们甚至继续寻找前进的路。
河滩边散落着一些明显是人类遗留下来的东西，带队老师翻开地上散架的帐篷，若有所思。
“你们说要是在这里露营怎么样？”小雅看着星空说道，眼睛空洞失焦。
谭琪用脚拨了拨地上的鹅卵石，几只鼠妇被打扰，爬到她的鞋面上，她后知后觉，直到快钻进鞋里才吓得大叫。
“好像不是很好，地上的石头太硌了，睡不好的。”范西月回答她，一屁股坐到地面上。
一坐下来，就感觉天地特别大，自己缩小了无数倍。
在范西月眼中，星空又开始出现变幻了，一颗蓝色的大星星被从上边拨到了下边，一堆银色的小星星被拨散，星空像个色彩浓郁的颜料缸，被玻璃搅拌棒划了一下。
好神奇，好像做梦一样。
范西月眨了眨眼，开始犯头晕，胸膛中升起一些恶心想吐的感觉。
屁股下的鹅卵石硌着肉，她爬起来，找了块大点的光滑石头坐下，闭起眼睛试图缓一缓，只是还没缓过来，耳边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怎么了？”她埋在膝盖里的脸微微抬起，看见陆陆续续有一些学生卷起裤脚，往河里走去。
更远一些，昏暗的水面上浮着几颗脑袋，是几个身先士卒的男生，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游了那么远，还在一刻不停地向更黑暗的河中心游去。
“老师说要我们游过去。”小雅从手腕上捋下发圈，把自己披散的头发扎起来。
范西月愣了愣：“哈？”
“我不——我不会游泳……”
“你不会游泳？骗谁呢，快点，别落在最后了。”小雅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催促道。
见鬼，范西月明明想说的是我不去，怎么就变成我不会游泳了？
好像有什么堵在了她的脑子里，让她的思维产生了阻滞，然而她又能理解眼前发生的场景，一切正常。
越来越多的星星开始变化位置，在夜幕中留下发光的轨迹，轨迹是曲线的，因此，一个巨大的星旋逐渐在头顶出现，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学生们踏进水里的速度加快了，有些甚至没有把背后的包脱下，就迫不及待地扑进水里。
范西月呆呆地看着，觉得好怪，但好像又没什么。
很快，河滩上就不剩几个人了，她摇摇晃晃地从石头上站起来，也走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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