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瑚自听到太后饶有深意的话,便禁不住眼冒金星,牙关紧咬,见皇帝望向自己的目光陡然得锐利起来,更是愈发天旋地转,简直支不住身子。
太后空口白牙污蔑起他身边的人来,皇帝本是不大信的,可见毓瑚这副紧张的模样,心中难免陡然升起疑惑来,嘴上却依旧不肯认,只回头对太后道:“皇额娘说的这话倒是叫儿子糊涂了,若是朕身边真有谁敢做出背主之事,皇额娘不妨明示儿子。”
毓瑚僵直着背,舌头从尖儿麻到了根,还是皇帝扭回头去,她才稍稍缓了些,捋直了自己的舌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皇上说的是,奴婢跟随在皇上身侧多年,实在没瞧出谁敢犯了这样的糊涂。”
这样的场景她想过无数次,连夜里做噩梦都是自己当面被太后戳穿了,被皇帝冷冰冰、恶狠狠地诘问。
可即便做了再久的心理准备和预案,真事到临头了,她还是心怦怦跳得厉害,几乎有一瞬间灵魂出窍的感觉。
好在好歹也是做过准备的,她还是小心控制住了嗓音的颤抖,强撑着胆子望向太后。
不,她不能怕,太后一定没有证据,才会在皇上面前这样语焉不详地暗指来诈她,她若是被唬住了,那才是害了自己。
毓瑚咬了咬后槽牙,继续道:“太后娘娘出言自然不是无的放矢,皇上身边出了这样的人,奴婢却一无所知,实在是奴婢失察之过。还求太后娘娘赐教一二,不叫这样的危险的让留在皇上身边。”
皇帝抿了抿唇,望向太后的眼中也藏了探究。
毓瑚姑姑第一反应就是担心他的安危,可太后已经觉得景仁宫娘娘会使人对他不利,却依旧坐视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养虎为患——
若真是如此,那实在其心可诛。
太后轻飘飘地扫了毓瑚一眼,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笃定语气:“哀家从前只是生了疑心,到底是何人在皇帝跟前故意挑拨是非,唆使着皇帝与本宫生隙。也就是今夜,这人为景仁宫那位所用,露了痕迹出来,哀家心中才明了了。”
“宫中最盼着哀家和皇帝母子不和的自然就是景仁宫那位了。疑心生暗鬼,只有生出疑心来,那位才好趁机钻空子。否则,太后与皇帝母子一心,不光是后宫之福,更是天下之福,又岂会有旁人起这样恶毒的心思?”
“皇帝不妨想想,到底是何人在皇帝身边,打着为皇帝好的旗号,言行之中却尽是行挑拨离间之事。此人是谁,皇帝想来心中便已有答案了。”
皇帝顿了顿,克制住了转头去看毓瑚的冲动,紧了紧腮帮子道:“皇额娘,这样的事岂能只是如此捕风捉影?”
自己登基了,毓瑚作为自己的奶娘,已经贵不可言,再难更加尊贵了。毓瑚唯有自己一个倚靠,压根没有理由为景仁宫娘娘做事儿。
太后轻笑道:“毓瑚,你是皇帝的乳母,你也如皇帝一般想吗?”
毓瑚被点名,身子不由得轻轻一颤,旋即心中却更安定了些,太后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曾点出她来,想来是没什么证据。
更何况她与景仁宫娘娘素来小心,又哪里来的证据?
至于更从前的事儿,发生的时候这位太后娘娘还不在宫中呢,更无从得知。
想到这里,毓瑚的胆气足了些:“奴婢是皇上的乳母,自然与皇上一条心思。”
“哦?”太后的笑更柔和了些,“既然你对皇帝这样忠心,想来便不会背着皇帝做下什么亏心事吧。”
“奴婢自然不会。”毓瑚在太后的目光下挺直了些背,却见太后不染而朱的唇一张一合着,轻吐道:“那为何你要再给张嬷嬷修坟呢?”
“张嬷嬷?”
皇帝拧了拧眉,不解地看向太后。
张嬷嬷是从前贴身照料他的乳母,喝了景仁宫娘娘使人下毒的绿豆汤,替他挡了死劫。
民间习俗是“横死不入坟,入坟必有祸”,就连毓瑚姑姑也劝自己,人死如灯火,若是张嬷嬷知道为了给她下葬牵累了自己,张嬷嬷也会泉下不安的。
但他念着张嬷嬷代自己而死,又有意在刚刚留意到自己的先帝跟前显出自己知恩图报的好来,所以执意厚葬了张嬷嬷。
毓瑚的脑子嗡的一下,勉强答道:“张嬷嬷为皇上而死,如今皇上登基,奴婢是想给张嬷嬷再修一修坟,保佑她来世投个好胎。”
她若不是早准备好了借口,又哪里敢去解决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把剑。
太后悠悠叹道:“是吗?可祈福的法子,与镇压的法子,哪里是一样的呢?”
“你想着偷梁换柱,毁尸灭迹,景仁宫那位预备拿当年的事捏着你一辈子,就是她没了,也要让乌拉那拉氏的人继续揪着你的把柄——”
毓瑚急着将把柄从乌拉那拉氏手里脱出来,只要毁尸灭迹,查不出张嬷嬷的死因,那乌拉那拉氏在皇帝跟前说什么都是诬陷她了。
从前她只是宫中的一个嬷嬷,寻常难以出宫。皇帝将她当做自己在宫中的眼睛,宫外的事,她实在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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