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这辈子都会记得十二岁那年,她已经能挣大半个劳力的工分了,可家里的粮食永远轮不到她吃饱,她只能去挖野菜、捡别人扔掉的菜帮子。
她更记得去年秋天的一天。
柴房的门早就坏了,关不严实,她用一根木棍从里面顶着。
但那天晚上,那根木棍没能挡住醉醺醺的父亲。
王建国是村里有名的酒鬼,每次喝完酒就会发疯,打老婆,打孩子,摔东西。
那天他在村东头老刘家喝喜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天黑,回来的时候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王慧正在柴房里缝补衣服——那是一件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旧衣服,她改了改,想给自己做件过冬的棉袄。
煤油灯的光很暗,她得把眼睛凑得很近才能看清针脚。
突然,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木棍“咔嚓”一声断了,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王慧吓了一跳,针扎进了手指,渗出一滴血珠。
王建国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满身酒气,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他的目光在王慧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她因为弯腰而微微敞开的领口。
“爹?”王慧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王建国没有回答,他跌跌撞撞地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如果那扇破木板还能叫门的话。
柴房本来就小,他一进来,空间立刻变得逼仄压抑。
“爹,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屋休息。”王慧强作镇定,试图站起来。
但王建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力气大得惊人,王慧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躲什么躲?”王建国的声音嘶哑难听,“老子养你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敢躲了?”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摸向王慧的脸。
王慧偏头躲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只是因为恐惧,还因为那股浓烈的酒臭和汗味混合在一起的恶心气味。
“爹,您清醒一点!”王慧的声音在发抖,“我是您女儿!”
“女儿?”王建国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女儿怎么了?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说着,整个人压了上来。
王慧被他按在“床”上,粗糙的稻草扎得她后背生疼。
她拼命挣扎,用手推,用脚踢。
王建国的脸离她越来越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让她毛骨悚然的光。
那不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那是畜生看猎物的眼神。
绝望中,王慧的手摸到了枕头下面——那里藏着她的“武器”,半把生锈的剪刀。
那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只剩下一半,但刃口还算锋利。她一直藏在枕头下面,以防万一。
现在,万一来了。
王慧用尽全身力气抽出剪刀,朝着王建国抓住她的那只手狠狠划去!
“啊——”王建国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王慧看到他手背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王建国愣了一秒,然后勃然大怒:“贱丫头!你敢伤老子!”
他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下来,但王慧已经趁机从他身下滚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她撞开门,冲进院子里,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夜很黑,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挂在天上。
王慧光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土路上,脚底被石子硌得生疼,但她不敢停。
她听见身后王建国的咆哮声,听见他追出来的脚步声。
她不敢往村外跑——天黑,山路难走,她一个女孩子出去太危险。
她也不能去找村干部——王建国是村里有名的无赖,村干部也拿他没办法,而且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王慧咬咬牙,转身跑向了村后的乱葬岗。
那里是村里埋死人的地方,平时没人敢去,尤其是晚上。
传说那里闹鬼,有鬼火,有哭声。但现在,对王慧来说,活人比鬼更可怕。
她躲在一个废弃的坟包后面,蜷缩着身体,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王建国的叫骂声,他在村里转了几圈,没找到人,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王慧在坟地里待了一整夜。
秋夜的寒气侵入骨髓,她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但她不敢回去,她怕那个已经不再是父亲的男人还在柴房里等着她。
天快亮的时候,她听见村里传来鸡叫声,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坟地。
她的衣服被露水打湿了,头发上沾着枯草和泥土,光着的脚上全是细小的伤口。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地里。
队长看到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王慧,你咋搞成这样?”
“夜里起来上厕所,摔了一跤。”王慧低着头说。
队长没再多问,给她分配了任务——今天要去后山那片最陡的坡地除草。
王慧拿着锄头,机械地干活。
她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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