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凝没回答他，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岑公子还没有成家吧”
岑遥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扭头看向那边的江行舟
只是对方显然一心关注着心上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空给他
岑遥悄悄吐了口浊气道：“未曾”
洛子凝点点头道：“不难看出来”
岑遥有些气恼，他方才问的明明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有没有必要念书，但洛子凝不但没有回答他，反而回问了一个跟他的问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洛子凝却睨他一眼继续道：“岑公子没有成家，但岑公子可以设想一下，若你将来成了家，有了孩子。你会不会让他开蒙识字”
岑遥微微皱眉：“那是自然，不论男女”
他又补充道：“可这些百姓不同，他们日子本就过得清贫艰难，即便他们的孩子念书识字又有多少用处？”
洛子凝笑了笑：“是啊，出生在这样家庭的孩子，拿起笔杆不如早日扛起锄头”
岑遥面带疑惑的看着洛子凝的侧颜，他知道洛子凝虽然在笑，但是这笑不过是一种表情，和对方的情绪毫无关联，甚至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岑遥道：“那你”
他想问，既然你知道，那你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洛子凝却侧过头看他道：“这些孩子的父母和长辈同岑公子你是一样的想法，他们肚子里毫无墨水甚至一个字都不认得，但是他们那颗为了孩子好的心和岑公子你别无二致。正因为他们辛苦、他们艰难、所以他们盼望着孩子能够有一种不同于自己的活法
或许在岑公子你看来，他们这样的期盼毫无意义，但那是他们辛苦生存时最欣慰的念头，只要想到孩子们将来有可能比自己这一生活得轻松一点，便觉得值得”
岑遥被这番话惊得哑口无言，诚然，他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包括朝廷之所以想帮扶民间私塾创办，也是为了天下的安定，其实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的那些人，他们其中没有一个是从田间地头长出来的
他们会念书，会做官，是家族在背后助力扶持，自然没有人真正关心百姓除了吃饱饭还有什么期盼愿望，又或者即便他们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意。
沈颜和江行舟走在后面
江行舟道：“你这位挚友心胸眼界，分毫不输那些天天在朝堂上喊着为国为民的男子”
沈颜点点头，对于洛子凝的这番话，她也觉得骄傲和与有荣焉
几人就这么走了一阵，翻过一个土坡之后，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幅分明普通，却又撼动人心的画面
山坡下，大一些的孩童扛着锄头刨开石子，挖开一个小坑，年纪小一些的孩童或者女孩们就负责往坑里撒种，带头的袁绍一行大人则在旁边帮他们挑来河水帮忙灌溉
蓝天白云之下，孩童们一边撒种一边嘴里背诵着夫子教过的古诗
朗朗上口的童声被风吹得越来越远
章题知道这里有洛子凝陪着，便放心的走下山坡像平常一样一边带着孩子们播种，一边考他们的学问
诸如：天字怎么写，地字有几笔，
又或是：白菜一颗卖五文，白菜的种子则是一文钱能买五粒，那么十棵白菜扣除本钱能赚多少
孩子们都答得很好，他们之中或许有人认字最多最快，有人对数字最为敏感
洛子凝眼神扫了一眼岑遥道：“岑公子，并非每个人识字都是为了科举，也并非只要读过书便能科举。包括你眼前看到的每个孩子，他们念书不是为了做大官，而是为了他们将来的人生除了拿起锄头，也能够有余力拿得起别的 ”
结合洛子凝这句话，岑遥突然明白
先前洛子凝说的那番话还有个更深层的意思，她让善堂和穷苦百姓家的孩子都识字识数，不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考上状元，而是让每个孩子将来都能有多几条的出路
不多时，山坡下的孩子们已经成功完成播种
为首几个大一些的孩子熟练的牵着年纪更小的孩童，孩子们排成行，或是捧着颗比自己还大的白菜，或是提着小筐，沿着乡路往回走去
章题和袁邵一个走在最前面，一个走在最末尾
孩子们嘴里唱着一首接一首的儿歌
：一绳捆住自由身，从此犁尖划破春。穿过田头还瞥见，绳头系个自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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