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素芬在清晨的雾气中走过菜市场时,脚步比往常慢了半拍。
她听见鱼贩剁刀的节奏里夹着一段熟悉的旋律——不是《路灯爷爷》原版那轻快的童谣调子,而是某种变奏:音符低了几度,节拍拖得更长,像从地底缓缓升起的回声。
“路灯亮,八七藏;名字刻在泥巴上……”
卖豆腐的老李头一边压箱一边哼唱,嗓音沙哑却清晰。
隔壁卖菜的阿娟跟着接了一句:“风吹不走影子长,等谁回家讲真相。”
黄素芬停下脚步。
她没出声,只是默默记下歌词里的字眼。
“八七”、“名字”、“影子”——这些词像针尖挑开旧纱布,露出底下尚未结痂的记忆。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几个放学路过的小孩竟也跟着哼了起来,脸上带着天真笑意,仿佛这只是一首新学的游戏歌。
她蹲在菜场门口剥洋葱的孩子身边问:“你知道这歌唱啥吗?”
孩子摇头:“老师说这是‘老歌新编’,要我们参加比赛。”
“什么比赛?”
“社区文化站办的!一等奖还能去市里演出呢!”
黄素芬怔住片刻,随即转身走向街角的公共电话亭。
她的手指有些发抖,拨通了文化站的号码。
“我想申报一个项目,”她说,声音低而稳,“叫‘城市记忆民谣复兴计划’,以民间传唱为基础,整理改编具有历史温度的老歌。”
三天后,评审会召开。
会议室里坐着官员、学者和非遗专家,气氛严肃。
轮到群众代表发言时,黄素芬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走进来,将一份手抄歌词集放在桌上。
“我不懂政治,”她开口,目光扫过全场,“但我知道,孩子不懂政治,他们只记得旋律里的温度。一首歌能传下来,不是因为它多好听,是因为有人一直在等它被唱出来。”
她顿了顿,从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1987年码头工会联欢会上,一群工人围着一台破风琴唱歌的合影。
“我丈夫那年唱的就是《路灯爷爷》。后来他没了,可歌还在。现在孩子们又开始唱了,只是词变了,意思更深了。”
会场一片寂静。最终,项目以全票通过。
消息传出当晚,全市十二所小学陆续收到补充教案通知,《音乐课拓展单元:本土民谣中的集体记忆》正式列入教学计划。
而黄素芬回到家中,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声音穿上了衣裳,就不怕风吹了。”
与此同时,南岸泵站地下控制室内,赵承志盯着监控屏上跳动的数据流,眉头越锁越紧。
系统日志显示,“L87标准参考模型”已被标记为“非授权信号源”,预计48小时内清除。
这个模型是他父亲生前参与设计的次声波预警辅助程序,曾用于暴雨前兆识别,如今却被定义为“异常干扰”。
他没有立刻抗议。他知道,在体制内争辩无异于自曝其迹。
取而代之,他调取了过去三个月全市十一次暴雨应急响应记录,逐一比对L87模型触发警报的时间点与实际灾情发展速度。
他还悄悄走访了六个值守班组,录下值班员的原话:“每次听到那个低频嗡鸣,就像有人在耳边提醒——该准备了。”
“说不清为什么,但它从来没错过。”
报告完成时已是凌晨。
他没上传系统,而是托人转交给了应急管理局长的昔日战友——一名退休消防队长,也是当年码头事故救援亲历者。
三天后,防汛调度会上,局长当众宣布:“基于数据分析与一线反馈,决定保留L87模型作为辅助预警机制,纳入常态化管理。”
散会时,窗外雷雨骤降,警报蜂鸣骤然响起。
就在刺耳的电子音背后,一道极低频的波动悄然叠加进来,几不可闻,却又固执存在——
像是谁在黑暗中低语:
“名字不能断。”
同一时刻,城东边缘的再生纸厂外,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回收车缓缓驶过厂区铁门。
车身上喷涂着模糊字号:“旧纸收购,墨盒换钱”。
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脏手套,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深井。
他望了眼工厂后巷堆积如山的办公废料,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口内侧缝着的编号标签——ZT09-EX。
风正起。
黄素芬走后,风就起了。
南城边缘的再生纸厂像一头沉睡的铁兽,锈蚀的卷帘门在风中轻响,废纸堆成山丘,在灰白晨光下泛着陈旧的墨迹。
一辆三轮回收车缓缓停靠在巷口,车身上“旧纸收购,墨盒换钱”几个字早已模糊不清。
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脏手套,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静得像深夜未熄的灯。
他是周影。
他没带任何设备,也没留下联系方式。
过去四十八小时,他穿行于七所废弃办公楼、三家社区服务中心和一所职业高中,翻检硒鼓、拆解墨盒,指尖触过无数被遗忘的电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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