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点了点头,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说,“确实没什么生命危险了。不过……”
他抬起头,看向裴溯,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责备,“裴先生,你这身体状况可不行啊。一看就是生活极度不规律。现在的年轻人,昼伏夜出,缺乏日照,又不爱运动。饮食不均衡,还经常咖啡、酒精不断,钙质流失严重。不要以为你现在年轻,二三十岁确诊骨质疏松的比比皆是。”
骆为昭一听,瞬间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抢着说,“大夫,你可不知道,他这种花花公子,夜生活丰富着呢,根本不玩手机电脑,他们天天夜夜笙歌。你看这点‘虚’的,都是腐化堕落生活的铁证!”
裴溯立刻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医生却像是找到了症结所在,恍然大悟般点头,“哦,是有点儿。”
裴溯一脸无语,试图用眼神让医生注意措辞。
可医生完全没接收到他的信号,继续叮嘱。
“万幸这次只是轻微脱臼。我给你固定好,定期来复查就行。但是一定要戒烟、戒酒、戒……色!”
他顿了顿,强调道,“还有,一定要按时补充钙剂和维生素D,多晒太阳,进行负重运动。要不然,裴先生,十年以后,你这骨头就得变得嘎嘣脆啊!”
“嘎嘣脆”三个字一出,骆为昭彻底绷不住了,放开手,仰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哈哈哈——嘎嘣脆!”
陶泽扶额,无奈地唤道,“为昭!”
诊室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当然仅限于骆为昭。
这略显滑稽的气氛,在下一个瞬间,被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破。
骆为昭收敛笑容,拿出手机,是局里的紧急通报。
他快速浏览着信息,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最终变得无比凝重。
消息显示:
云雪霁别墅区附近的盘山公路发生严重事故,一辆尾号为NA·A·111的黑色越野车冲破护栏坠入山崖。
车辆已找到,但因汽油泄漏完全烧毁。
初步勘察发现,刹车油管被人为剪断,且在主驾驶位检测到大量的鲁米诺血迹反应。
目前搜救队已扩大搜索范围至方圆五公里,但……别说遗体,连失踪者的踪影都未曾发现。
NA·A·111……
骆为昭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云雪霁的专车车牌!
几乎在同一时间,裴溯也接到了电话,是兰生打来的。
他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与骆为昭收到的信息大差不差却更为详尽急促的汇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刚才受伤时还要苍白,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听筒里,兰生最后那句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和颤抖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小先生……先生他,失踪了!”
半个小时后,案发现场。
盘山公路断裂的护栏如同狰狞的伤疤,警示灯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谲的红蓝。
夜风裹挟着山林特有的湿冷气息,却吹不散那股混合着汽油、烧焦塑胶、以及……某种更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裴溯几乎是车刚停稳就冲了下去,他甚至粗暴地扯开了医院刚为他固定好的石膏和绷带,任由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只有这疼痛才能提醒他还活着,才能支撑着他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冲向山崖下那片狼藉的中心——那堆已然烧得只剩扭曲框架、焦黑难辨的越野车残骸。
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烧焦的皮肉、塑料和血腥的味道,形成一种地狱般的嗅觉冲击,让他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裴溯!”骆为昭快步跟上,看着他煞白的脸和微微摇晃的身体,伸手想去扶他,“你冷静点!搜救队已经在找了!”
陶泽也试图拦住他,声音带着不忍,“裴溯,你的手!别这样,现场有专业人员……”
“别碰我!”裴溯猛地甩开身后两人伸来的胳膊,力道突然之间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决绝。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那片焦土和碎屑中走着,目光涣散而疯狂,以那堆残骸为中心,漫无目的地转着圈,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不可能的痕迹。
他的声音起初是压抑的、带着颤抖的低唤,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祈求一个回应。
“小舅舅……”
没有回应,只有山风的呜咽和远处搜救队员模糊的喊话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恐慌和急切,那个全名被他喊得字字泣血。
“云雪霁!”
依旧只有死寂,那烧焦的车架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座冰冷的墓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让他窒息。
他几乎是嘶吼了出来,那个带着亲昵和依赖的称呼冲口而出,充满了无助的哀求。
“雪霁——!你回答我!”
最后,所有的情绪堆积到顶点,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喊出来的呼唤,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带着无限眷恋与独占意味的名字,终于冲破了一切枷锁,在空旷的山谷中凄厉地回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