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的手指深深抠入祭坛石缝，骨节泛白的程度像是要把青石碾成齑粉。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在颅腔内回响，仿佛有千万只冰蚁正沿着脊椎啃噬而上。宗矩的掌心贴在她后心处，滚烫灵力却如泥牛入海般消融在沸腾的血脉里。
"别用蛮力疏导。"她咬破舌尖强提清明，腥甜在齿间炸开的瞬间，瞳孔里流转的鎏金纹路突然暴涨，"这是...记忆反噬..."
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的青铜灯柱突然齐声嗡鸣。灯油化作幽蓝火蛇顺着浮雕盘绕，将壁画上沉睡千年的天女像映得忽明忽暗。花解语浑身剧震，那些镌刻着上古秘纹的砖石仿佛活了过来，正用某种古老韵律叩击她的神识。
宗矩猛地撤手后退三步，袖口无风自动——花解语周身腾起的灵压竟凝成实质，细碎冰晶与火星在离她三寸处凝结成环，将空气割裂出细密裂纹。"解语！"他剑指抹过眉心血痕，本命剑"惊蛰"出鞘时带起龙吟，"守住灵台！"
可花解语已经听不见了。
无数画面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她的识海。她看见自己身着素纱赤足踏过星河，星屑在趾间迸溅成霜；转瞬又化作白发老妪跪在血泊里，怀中襁褓正化作飞灰；再一眨眼竟是宗矩被钉在青铜柱上，七窍涌出的血浸透他惯穿的月白长衫......
"假的！"她嘶吼着扯散发髻，青丝如瀑垂落的刹那，祭坛中央的阴阳鱼突然逆向旋转。那些沉淀在石缝里的陈旧血迹开始发光，像无数猩红萤火虫从地底苏醒。
宗矩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花解语眉心浮现的朱砂纹正在扭曲，逐渐勾勒出与壁画天女如出一辙的羽状图腾。惊蛰剑突然发出凄厉铮鸣，剑身浮现的云纹竟渗出丝丝黑气。
"血脉共鸣？"他反手将剑尖刺入青砖，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九宫禁制，"坎位定魂，离宫锁魄——封！"
金光咒文尚未成型便轰然炸裂。花解语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音波裹挟着狂暴灵力将宗矩掀飞数丈。他后背撞上灯柱的瞬间，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混在青铜哀鸣里。
"解语...停下..."他呕着血沫试图起身，却见少女凌空悬浮，裙裾在灵压风暴中猎猎翻卷。那些游走的鎏金纹路已经爬满她裸露的肌肤，在锁骨处交汇成展翅的凤凰。
祭坛开始崩塌。
最先脱落的是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琉璃碎片如刀雨坠落，却在触及花解语周身灵环时蒸腾成雾。地面龟裂的缝隙中涌出漆黑粘液，带着腐肉与铁锈的腥气漫过宗矩的靴底。
"原来如此。"沙哑笑声突兀响起。宗矩猛然转头，看见本该空无一物的祭坛角落站着个佝偻黑影。那人拄着白骨杖缓缓踱出阴影，兜帽下传出牙齿相叩的咯咯声："天女涅盘，血祭重开...等了九百年啊......"
宗矩的剑比思绪更快。惊蛰挟着风雷之势贯穿黑影，却在触及黑袍时发出金铁交鸣——布料撕裂处露出森森白骨，没有血肉的指节正捏着他的剑尖。
"后生仔的剑倒是快。"黑影抬起空洞的眼窝，下颌骨开合间飘出磷火，"可惜伤不了阴傀。倒是这小丫头..."他骷髅般的脸转向风暴中心，"再有一炷香，就要被天女残念夺舍了。"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宗矩踉跄着以剑拄地，眼睁睁看着花解语眉心图腾完全成型。她周身灵环骤然收缩，那些游离的光点开始在她心口汇聚，逐渐凝成半透明的金色翎羽。
"告诉我解法。"他抹去嘴角血渍，剑锋横在阴傀颈骨，"否则我碎了你这具躯壳。"
"啧啧，情种最是无趣。"阴傀颌骨张合着吐出青烟，在空中凝成古老篆文，"看见祭坛四角的镇魂钉了吗？用你的心头血浇透钉身，或许能暂时压制......"
话未说完，宗矩已经扯开衣襟。惊蛰剑毫无犹豫刺入心口，血箭飙射的瞬间，他蘸血在掌心画出赤红符咒。钻心剧痛反倒让他灵台清明——原来花解语每次施展秘术时紧攥袖口的习惯，是因为早就在承受这样的痛楚。
镇魂钉出土的刹那，整座地宫响起万千怨魂的恸哭。宗矩感觉有冰冷手指在撕扯神魂，却咬着牙将四枚青铜钉依次钉入祭坛阵眼。当最后一枚没入地砖时，花解语突然从半空坠落。
"解语！"他飞扑过去接住少女，发现她浑身滚烫如烙铁。那些金色纹路正在皮下游走，像是有生命般朝着心口汇集。怀中的躯体突然痉挛，花解语睁开的双瞳完全化作鎏金色，抬手便扼住宗矩咽喉。
"汝...敢阻天女归位？"非男非女的重音从她喉间挤出，五指收拢时带起骨裂声。宗矩额角青筋暴起，却将惊蛰剑柄塞进她掌心："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涅盘镜......"
花解语的动作突然凝滞。鎏金瞳孔剧烈震颤，有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宗矩趁机咬破舌尖，混着心头血的吻狠狠印在她唇上。至阳血气冲入经脉的瞬间，少女喉间迸发出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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