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鱼贯踏入陶然居屋内，随着一阵嘎吱声，屋门紧紧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楚辞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屋内几人，开口问道：“几位仁兄，敢问何为八股文？又该如何破题？怎样承题？……”
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屋内回荡。说到破题时，楚辞踱步至桌前，拿起一打文稿，开始结合书中经文讲解。
他的手指沿着文字移动，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引经据典，时而举例说明。几人围坐四周，眼睛紧盯着楚辞的动作，耳朵专注地聆听着每一个字，有人微微点头，有人若有所思，手中的笔不停地记录着要点。
只是破题这一股，便讲了整整两日。
屋外的日光从东移到西，又从西升回东，屋内的烛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
选择和努力究竟哪个更重要？
这个论题放在八股文中，破题便是重中之重。破题就如同找准方向，方向对了，努力自会事半功倍；方向若错，所有的汗水都将付诸东流。
第三日，楚辞开始讲解承题、起讲和入手。屋内几人经过两日对破题的研习，此时心中都有了不少想法，相互间开始小声交流讨论。
柳沐白眉头紧皱，努力思索着合适的语句。
白晓生眼睛发亮，兴奋地与穆战云分享自己的见解。
郭有静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下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
第四日，屋内气氛更加凝重。
楚辞站在前方，神情专注地讲解后四股——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这后四股，各有两股需相互对仗，在句子长短、字的繁简以及韵脚方面都有严格要求。而束股，重点在于点题，如此才能做到首尾呼应。”
他一边说着，一边写下示例，众人皆全神贯注，目光随着楚辞的动作游走，手中的笔随着他的讲解在纸上书写。
月落乌啼，霞起金升。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今日是第五日，陶然居内。
“哈——”
楚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随即，他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心中暗自思忖：“牢笼治世，四书五经加上这死板的文体，竟能将天下读书人困于其中，手段着实高明……”
正想着，他不禁喃喃道：“到底是哪个老东西想出的这招，如此禁锢文路，就不怕天下文路越走越窄吗？”
话音刚落，晴空之上突然划过一道惊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楚辞浑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心中暗骂：“我艹，这也能听得到？”
“怎么回事？”
“晴空放雷？”
几人同时起身，齐齐聚于窗前，又齐齐仰头望天。
白晓生一边望着那万里晴空，一边单手掐指，装模作样地算了算。
随后，他撇了撇嘴，吐出一句：“晴空放雷？定是哪位才子在姑娘面前海誓山盟！”
“……”几人闻言，集体失声。
先是齐齐望向白晓生，愣了一瞬，随即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眼神中透着一丝调侃与诙谐。
楚辞一脸不屑地看着几人，暗切了一句，“切，就差把‘你懂的’三个字写脸上了！”
“好了，这最后一日。”
楚辞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每人出一题，各写五篇八股文，然后交由我来批改……”
“然后，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提高了音量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动起来！”
几人闻言，纷纷低下头，拿起笔，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稿纸摩挲的沙沙声。
这几日，朝局恰似风谲云诡的棋局，瞬息万变。礼部尚书李正与户部尚书范裕丰，悄无声息地从苏府离去，那圣道赌约的阴云，至此与李范两家再无关系。
户部尚书范裕丰，归家后便将其子范佑安叫至堂前，神色冷峻，言辞决绝：“自即日起，不得再与秦家有任何往来，若有违抗，便将你逐出范家，莫要怪为父心狠！”
“父亲……”
范佑安欲言又止，紧咬嘴唇，满脸不甘，却也只能应下。
朝堂之上，风云变色，往昔与宰相秦墨渊、刑部尚书周鉴明过从甚密之人，此刻皆退避三舍。那一双双曾经热络的眼睛，如今满是疏离与戒备。
御书房内，景煊帝钟离靖望着案前堆积如山奏折，神色平静，喜怒不形于色，好似这朝堂纷争不过是过眼云烟。
“陛下，三十七本奏折，弹劾的皆是刑部侍郎秦川，另有七十三本，矛头直指刑部尚书周鉴明……”
胡德海弓着身子，声音在静谧的御书房内响起。他抬眼望了一眼景煊帝，接着又道：
“如今大街小巷皆贴满了周家的罪证，百余条罪行历历在目，时间、地点、受害人一应俱全，绝非虚妄之言。”
“另外……”胡德海说到此处，顿了顿，没有在往下说，又抬眼望向景煊帝。
景煊帝神色平静，只吐出三个字，“说下去！”
“是！”胡德海躬身低头，接着又道。
“百姓们义愤填膺，将周府围得水泄不通，墙里墙外满是丢出的污秽之物，周家这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胡德海，御史台之首，官居御史大夫，位居从二品，身负监察百官之重任。
此刻，他眸中满是复杂，头微微抬起，望向景煊帝，不再多言。
良久。
景煊帝钟离靖轻轻叹了口气，“唉——”这声叹息在寂静中落下，似有千钧之重。
“传朕旨意，将刑部尚书周鉴明、刑部侍郎秦川押解至大理寺，待科考结束，三司会审，以平民愤！”
“臣，领旨！”胡德海高声应下，声音在殿内回荡。
领旨后，胡德海即刻带人奔赴周府与秦府。周府之外，百姓们的叫骂声、唾弃声不绝于耳，胡德海皱了皱眉头，带人强行闯入。
秦府亦是一片慌乱，“放开我，本官自己会走！”秦川满脸怒容，却也无法反抗。
待将二人押至大理寺牢房，胡德海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缓缓走到周鉴明面前，压低声音：“周大人，这狱中日子可不好过，就先委屈着吧，一切，等科考结束……”
周鉴明抬头，目光穿过胡德海，望向牢房的黑暗处，长叹一声：“唉——，只是可惜了我儿，无缘此次科考了……”声音在牢房中回荡，满是无奈与悲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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