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颜爸站在门口,看起来老了不少。头发全白了不说,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看见我的时候,他明显有点不自在:"那个...颜颜在家不?"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在呢在呢,刚睡着。您要不进来坐会?"
他进了门,看见薄颜妈在那站着,场面一下子更尴尬了。这两口子这些年就跟断了联系似的,都在为当年的事自责呢。
客厅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我正琢磨着该说点啥缓解一下气氛,就听见卧室传来薄颜的声音:"咦?是爸来了吗?"
薄颜爸站那跟个木头人似的,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蹦出一个字来。
"爸!真是你啊!"薄颜那边明显很高兴,"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我赶紧推着轮椅进去。薄颜已经坐起来了,就是头发跟鸡窝似的。我帮她随便捋了捋,又把她扶到轮椅上。
推她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她的手抖得厉害。也是,这么多年没见着亲爹,换谁谁不激动。
"爸...你怎么想起来了?"薄颜硬撑着镇定,可那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薄颜爸眼眶都红了:"听说...听说你明天要动手术。"他咽了咽口水,"我就...就过来看看你。"
这下客厅又跟图书馆似的安静了。薄颜妈默不作声地钻进厨房,我也想找个由头开溜,给他们父女俩腾地方。
结果薄颜一把揪住我衣服:"别走,陪着我。"
得,我只能在她旁边杵着。薄颜爸看看我,又瞅瞅厨房,那表情跟便秘了似的。
"都坐吧。"还是薄颜先开口,"爸,喝茶不?"
"行...行。"薄颜爸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追着女儿转。
我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往边上一站。茶几上还放着薄颜昨晚那幅画,薄颜爸盯着看了半天。
"这是你画的?"他指着画问。
"对啊,昨天晚上画的。"薄颜说,"咋样?"
"好...真好。"薄颜爸说话都哽住了,"跟你小时候画的一样好。"
一提"小时候",薄颜眼圈就红了:"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那些画呢?"
"记得,都记得。"薄颜爸说,"你从小就爱画画,整天画得墙都不够用。后来搬家,我还特意把那些画都收着呢。"
"真的假的?"薄颜惊了,"我还以为都扔了呢。"
"哪能啊。"薄颜爸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我今天特意带来了。"
我帮他把纸袋打开,里头全是发黄的画纸。最上面那张画的是一家三口,虽说画得歪七扭八的,一看就是薄颜小时候的杰作。
"这是你三岁画的。"薄颜爸小心翼翼地把画递过去,"那会你刚开始学画画。"
薄颜接过画,手指头轻轻摸着:"我都不记得了..."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啪嗒一下掉在画上。
薄颜爸慌得不行:"颜颜,你别哭啊..."
"谁哭了。"薄颜抹把眼泪,强装笑脸,"就是...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些。"
厨房那边也传来抽泣声,一看,薄颜妈不知啥时候站门口抹眼泪呢。
"对不起..."薄颜爸突然说,"当年是我不对。你出事后,我整天就知道自责,也不知道该咋面对你。后来...后来就越来越不敢来见你了。"
"爸,不怪你。"薄颜说,"谁能想到会出车祸啊。再说了,现在不都挺好的嘛?"
"你还要做手术..."薄颜爸愁眉苦脸的。
"没事,医生说成功率贼高。"薄颜笑着说,"等我好了要开画室呢,到时候你可得来捧场啊。"
"一定来,必须来。"薄颜爸连连点头,又从包里掏出个信封,"这是点心意,给你开画室用。"
"不用了爸,我们..."
"你拿着。"薄颜爸坚持道,"就当是...就当是这些年欠你的生日礼物。"
薄颜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我刚想递纸,她已经扑进她爸怀里了。薄颜爸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女儿,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薄颜妈也过来抱住他们俩。三个人抱一块哭得稀里哗啦的,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想念和愧疚都哭出来似的。
我悄咪咪退到阳台上去了,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叙叙旧。看着阳光下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这次手术铁定成。
因为有这么多人在等着她重新站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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