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因为这份不体面和难堪,向来游刃有余的你,额角的青筋此刻正狠狠地、狂怒地暴起。
【……你必须得想办法。】
显然,这个念头不是一个选项,而是一个刻死的指令。
在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后,你瞬间便放弃了所有关于看的尝试。
你闭上自己那双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然后,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你此刻格外敏锐的耳朵上。
你在下坠。
但你不再是一具失控的躯体,而是一只折翼的鹰。
你在风中舒展开四肢,像一只经验丰富的翼装飞行员,让自己的姿态尽可能地平稳。
你在听。
听风声刮过你身体不同部位时烦人细微差异,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姿态。
听下方那片火海燃烧时,不同区域传来的爆裂声远近,以此来在脑中重新构建立体的景象。
你甚至会猛地甩动一条手臂上的锁链,让它像一根长鞭一样抽出、撞击客栈那残破的墙壁。
你开始通过那声撞击传回来的回音与时间差,精准地计算和判断着自己与建筑物的距离和相对位置。
你身后粗壮的尾巴,在这一刻不再是武器、而是飞机的尾舵。
你通过精准地调整它的角度和摆动幅度,来修正自己在空中那不受控制的翻滚。
你将自己原本下坠的姿态,从翻滚,强行调整为平稳下落。
在你脑中那幅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地图上,你迅速地计算着最佳的着陆点——
那里可能是一片突出的、相对完整的屋顶?还是一片堆积着相对“柔软”废墟的区域?
你蜷缩起身体,将最坚硬的、覆盖着残存龙鳞的背部和尾部,调整到朝下的方向,准备迎接那场注定要到来的剧烈冲击。
你知道,在经过这样的调整后,你绝不会是摔在地上。
你会更像一架失控、但飞行员仍在拼命控制的战斗机,进行一场你这辈子能经历的最糟糕硬着陆。
而在你计算好的那一刻来临的瞬间,你将自己的尾巴,狠狠地、率先砸向了地面!
“轰——!!!”
一声巨响!
在你落地的瞬间,整片平台似乎都被你那巨大的坠落砸得颤动一瞬!
你的尾骨传来一阵几乎要让你昏厥的剧痛,但这条“血肉缓冲垫”,也确实为你卸掉了至少一半的冲击力。
紧接着,你的整个身体,才以一种翻滚的姿态,重重砸在了你看不见形态的平台上,激起漫天烟尘。
然后……“它”来了。
那是整个世界,在你背后碎裂开来的声音。
在你那坚硬的龙鳞与冰冷的地面接触的短暂时间里,你眼前的黑色仿佛被拉成了一张无限薄的塑料膜。
在这张纸上,你只能通过身体的感官和耳朵替你去看。
然后,你“看”到了——
你“看”到自己的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哀鸣。
你“看”到一股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白热化信号——痛。
那种疼痛像一道从地心喷涌而出的海啸,从你的尾骨开始,瞬间冲垮你的脊椎,淹没你的四肢,最终,蛮横地撞向你那颗疲惫不堪却仍旧在坚持高速运转的大脑。
……那不是一种感觉。
而是一种“信息”。
一种你的灵魂,根本无法处理的信息。
它过于庞大,甚至好像代表着毁灭。
在你的大脑即将要把这份信息,翻译成那种你久违了的、名为“痛苦”的情感之前——
“咔嚓。”
仿佛有一位仁慈的却又无比冷漠的神,在你灵魂的深处,干脆利落且毫不犹豫地拉下了那个写着“意识”两个红字的电闸。
你眼前那片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但你知道它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黑暗,是一座你身处其中的牢笼……
那么现在的黑暗,则是连同你和牢笼存在一起彻底“删除”了。
在那片代表着删除的虚无中,似乎不存在时间。
……但却存在责任。
最终,一种强烈的、裹挟着愤怒的恐慌,最终将你从那片“仁慈”的黑暗中,重新拖拽回了痛苦的现实。
或许是远方传来的一声属于夏莉的惊恐尖叫?
或许是亚当那充满了胜利者姿态的恶劣狂笑?
……又或许,只是你那早已刻入灵魂的、名为“守护”的底层程序?
你紧张到极限的情绪好像一根崩断的钢缆,在断裂后,它不顾一切地狠狠砸向你那已经休克的大脑。
它发出的已经不是指令,而是用一种更暴力的方式将你从黑暗中猛地砸醒,鲜血四溢,如同惊雷炸响。
……苏醒,是一场难堪的溺水。
意识是突然间,被猛然“踹”回你这具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壳里的。
然而你大脑中第一个回来的却不是思想,而是感觉。
是心脏在你胸腔里,因为过度的肾上腺素而发出的尖叫和哀嚎。
是全身的毛孔因为休克和后怕,而渗出的冰冷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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