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六月中旬,空气中弥漫着沉闷与炽热,连一丝微风都吝啬于拂过。
冰块早早地送到了各宫各苑,晶莹剔透,散发着丝丝凉意,成了这炎炎夏日里最珍贵的恩赐。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将冰块放置在精致的冰盆中,摆放在殿内的各个角落,试图用这有限的凉意,驱散无尽的暑气。
如非晨起请安,众人往往都躲在自己的殿中纳凉。
连皇上也不大愿意到其他嫔妃处走动。
夏日仿佛时间变得很长,沈眉儿也愈发慵懒起来。
对素日里爱吃的冰碗都没有了胃口。
澜芷费尽心思,又制作了扶芳叶、酪浆、江桂等各式解暑的饮子,沈眉儿都提不起兴致。
常日里总是斜倚在凉榻上,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手中的团扇轻轻地摇曳着,却似乎并不能完全驱散那从心底升起的燥热。
这可把澜芷急坏了。
前日偶尔听见采月提起在济州时吃过一种山楂糕,能让人生津开胃,她特意研究了配料,最后还真端上来模仿的七七八八的成品。
沈眉儿终于勾起了食欲,多吃了几块。
午后,有太医院来例行请平安脉,这几回来的太医一直都是刘畚。
自从上回刘畚给澜依诊治过伤以后,他往平湖秋月跑的次数更勤了,只叫太医院众人都以为他得了惠贵人的看重。
所以只要他当值,平湖秋月的事儿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推给他。
沈眉儿一直放纵着这些不管,她还等着华妃出招呢!
而这刘畚倒还算沉得住气,看顾脉息也不错,除了正常请安寒暄,别的从不多说。
要不是沈眉儿知道他的德行,平时表现的还真像一个仁心仁术的杏林圣手。
搭脉之后,刘畚依旧说着和往日相同的话:
“小主身体康健,只需稍加调理,便可常保安泰。”
言罢,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桌上那盘山楂糕,心中似有所触,又添了一句:
“瞧见小主桌前的山楂糕,微臣不禁忆起在济州任职时,那齐顺斋的山楂糕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至今难以忘怀。”
沈眉儿心里暗道,等了这么久,终于舍得步入正题,开始套近乎了。
那可要好好配合啊。
于是装出一副惊喜的神情,笑道:
“我竟不知刘大人也是济州人士,真是巧了,家父正是济州协领。”
随后转向采月道:说着,她转向采月,吩咐道:
“快将新制的山楂糕给刘大人装上一些,也好让大人尝尝家乡的味道,以解思乡之情。”
刘畚连忙道谢,言辞间满是感慨:
“微臣在这深宫之中,竟能遇到济州同乡,实在难得。如今得知小主是协领大人家的千金,真让微臣感怀不已。”
说罢俯身又是一拜:
“微臣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劳,助小主在这宫中顺遂安康。”
这就开始表露心迹了?
沈眉儿心中暗笑,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套近乎之法,可不是在哪里都能奏效的。
但她并未直接回应,只是客气地说道:
“大人言重了,有太医院众国手在,宫中之人都会康健的,又何必同我说这些?”
刘畚以头伏地,态度诚恳至极:
“小主见谅,微臣是心有所感而发。若能得小主看重,微臣甘愿倾尽所能。”
随后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中含了一丝警惕,接着说道:
“且微臣虽不才,在妇产千金一科还是有些许心得的,或许可以帮到小主。”
沈眉儿心中已然明了,于是顺着他的话意,轻轻挥手,示意殿内的闲杂宫人退下,只留采月和采星在侧侍立。
刘畚这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纸药方,神情凝重:
“虽说诞育龙裔乃天意所定,但人事亦需尽力。小主若依此方调养,定能心想事成,一举得男。”
沈眉儿也不揭穿他,就陪他演戏演到底。
伸手接过药方,满意道:
“那就借刘大人吉言了,若有那一日,不会忘了大人的相助。”
而在刘畚离开之后,沈眉儿叫采星细细检查了一番。
这确实是一张极好的坐胎药方。
至于会不会怀上男胎,这是个概率问题,岂是药物可以改变的。
然而这和原作里却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原作里眉庄为了尽快怀上皇嗣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心急之下误信了太医江诚,得到了助孕的偏方。
华妃又收买了宫女茯苓在眉庄常用的酸梅汤里下了推迟月信,恶心呕吐的药,加上刘畚的掩饰和欺骗,这才有了假孕之事。
而如今的沈眉儿没有求子心切,华妃没有抓到机会,便让刘畚亲近沈眉儿获取信任,再主动献上药方。
但是没有了茯苓,这下药从何而来呢?
只怕还是会落到刘畚的头上。
太医是外臣,不能近身在平湖秋月侍奉汤药,那么就只能从药草上入手了。
若真是如此,必有马脚露出,沈眉儿便有把柄可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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