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星野转身时撞碎一片火焰。梳着明代发髻的素衣女子正在揉捏他的心脏,那团跳动的血肉在她掌心渐渐凝固成鸡心瓶的造型,";奴家程月见,崇祯三年七月初七祭的窑。";
她腕间的镣铐突然绷直,沈星野这才发现两人被同一条青铜锁链贯穿胸腔。女子指尖划过他瓷化的肋骨,暗红釉料顺着裂纹渗入骨髓:";程家人骗我说当窑娘能光宗耀祖,却在我十六岁生辰那日剜骨取髓。";
火焰突然变成青白色,沈星野看到三百年前的窑工正在捶打少女的腿骨。骨粉混着鲜血倒进釉缸,程守业的先祖举着铁杵大笑:";月见瓷要成了!";烧红的窑砖上映出少女扭曲的面容,她的眼珠在高温中炸裂,飞溅的玻璃体化作满天星斗。
";现在轮到你了。";程月见将沈星野的心脏塞回胸腔,瓷化的心肌立刻泵出釉料,";每烧死一个祭品,我就能多清醒十二个时辰。";
林深的头颅在血泊中滚动,仅存的右眼看到沈星野从窑火里走出。记者的皮肤布满冰裂纹,发间垂落的不是汗珠而是釉滴,腰间别着的祭窑杵分明是程守业的腿骨所化。
";星野!";林深的声带发出陶笛般的颤音。
沈星野缓缓转头,左脸还是人类模样,右脸已然是青瓷胎体。他举起烧红的铁钳夹起林深的头颅:";程家祖窑有三十六座窑室,你的头骨正好补全第三十一窑的缺口。";
林深在剧痛中看到可怖真相——每座古窑都镇压着历代祭品的怨灵,程守业家族用秘法将亡魂禁锢成釉料。那些失踪者正在各个窑室哀嚎,陈默的皮肤被烧成薄胎瓷,正有工匠用银针在他眼球上雕刻冰花纹。
";杀了我...";林深的牙齿在钳口间崩落,";别变成第二个程守业...";
沈星野瓷化的右眼突然流出鲜血,人类左眼闪过挣扎之色。他发狂般撞向窑壁,裂纹从撞击处蛛网般蔓延。整座古窑开始剧烈震颤,三百年来积攒的怨气从裂缝喷涌而出。
程月见的鬼魂在此时破焰而出,青铜锁链绞住沈星野的脖颈:";我要程家断子绝孙!";她的长发化作釉料洪流,裹挟着历代祭品的碎骨冲垮窑门。林深的头颅被气浪掀到半空,在诡异的悬停中看到天地倒转——胭脂河水卷着全镇瓷器逆流而上,每件器物都在空中炸裂,释放出被吞噬的亡魂。
程守业在祠堂里尖叫,他的陶土身躯正被血釉腐蚀。供桌上的先祖牌位接连爆裂,藏在其中的骨灰与怨灵融合,化作黑雾笼罩古镇。镇民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瓷化,那些青灰色的裂纹顺着脚跟爬上脖颈。
";时辰到了。";沈星野的声音响彻云霄,他漂浮在血雾中央,左手握着祭窑杵,右手托着林深玉化的心脏。程月见的怨灵缠在他腰间,青铜锁链贯穿的伤口里不断渗出釉料与血水的混合物。
当祭窑杵插入林深的心脏,整条胭脂河瞬间沸腾。河水蒸腾成血色暴雨,每一滴雨珠里都包裹着碎瓷片。程守业拖着融化的身躯爬向古窑,却在窑口被沈星野踩住脊椎:";你们程家不是最爱骨瓷吗?";记者的脚掌开始释放窑火,";现在就把你烧成夜壶。";
林深听到瓷器碎裂声从自己大脑深处传来。
他此刻正以某种介于釉料与灵魂的状态存在,意识分散在古窑的十万块碎瓷片中。某块沾着胭脂的瓷片上,他看见沈星野在暴雨中行走,记者每踏出一步,青石板便玉化成半透明的瓷地,裂缝里伸出无数焦黑手臂。
子时三刻·
沈星野的睫毛凝结着釉珠,倒映出河面上游荡的瓷灯笼。那些崇祯年间溺死的窑工从淤泥里爬出,挂着水草的骨骼正被血釉重新包裹。渡口石碑上浮现新刻的碑文,字迹分明是林深的手笔:";丙申年七月初七,活人瓷降世。";
";星野...";
陈默的声音从一艘画舫传来。沈星野转头时颈椎发出开片声响,曾经失踪的助手正倚在船头,天青色长衫下露出瓷质关节。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胸腔,可见心脏位置悬浮着带冰裂纹的瓷胆。
";程月见在瓷胆里。";陈默的指尖抚过船栏,木纹立刻瓷化,";她把整条胭脂河炼成了釉料池。";
水面突然沸腾,浮起上百具瓷俑。每个瓷俑头顶都插着燃烧的命烛,沈星野在其中看到自己名字——他的命烛已烧到根部,烛泪混着人血在河面聚成";祭";字。
寅时·
林深在碎瓷的夹缝中穿梭,某片万历年间青花瓷上残留着程家老仆的记忆。他看见程守业被剥皮抽筋,暴怒的镇民用铁钩将他吊在祠堂横梁,瓷化的内脏垂落如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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