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值了。
想着，突见前方不远处有血色光芒乍现，像是无数条暗红色的丝带，柔柔地裹成一个巨大的茧。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根本不敢把气呼出来。
心理建设做得再好……
说不害怕是假的。
血色光芒敛去，如同被吸入黑洞，一个宽肩窄腰大长腿，天菜中的王炸，超模体型的男子立在了正前方，一头黑发无风自扬，最后有序地垂落腰际。
“……”
“……”
“严……”
“哦不，主上……”
“鬼奴棠唐……”
“叩见主上……”
棠唐由于没了双腿，只能以一个狼狈又滑稽的姿势匍在地上叩拜。
一颗心噗通噗通像要冲破喉咙，直接从嘴里跳出去，棠唐根本不敢抬头。
甚至有一瞬间，他巴不得自己就这么死了算了。
反正甜头已经尝过，该知足了。
又惊觉，自己本来就是个死人……
想死都由不得自己，命运全然掌握在对面那个男人手中。
在绝对的权威和规则压制下，他想为自己争取都是妄想。
主上会怎么想他？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恶臭？
借着平行世界之旅，臭不要脸地占据他的身体，不择手段地挖掘他本不存在的爱意。
……
严豫看着跪匍在自己脚边那个失去双腿，形同怪物的人。
脑子里同时挤进好几个平行世界的记忆，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消化下来。
一声“寻哥”差点脱口而出。
他闭上眼，不禁感叹这趟旅途的后遗症。
等他再次睁开眼，左边瞳孔变成了血色的异瞳，该有的冷静自持也跟着回到体内。
他清晰意识到。
眼前的人。
不是南宫寻。
不是时欢。
不是霍岚昔。
不是郁流觞。
而是鬼奴棠唐。
一个几年前死于拍摄现场事故，年仅十九岁的娱乐圈小鲜肉。
棠唐在发抖。
畏惧实质性通过那阵阵颤抖传递过来。
严豫想了片刻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
熟悉的声音响起。
淡漠、疏离、不带任何情绪。
棠唐细细的抖动变成幅度很大的一颤。
鬼主在喊他的编号，属于他的鬼奴编号。
一直就是这样的，鬼主不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只记得他们的编号。
所有鬼奴在鬼主眼中，只是一堆数字排列位置不同的编号。
鬼奴是人死后，不愿投胎，甘愿留在地狱工作的特殊群体。
会签订工作合同，保留死亡前的记忆，获得不比在人间差的待遇，直到他们在地狱待腻了，想去投胎重新做人，合同才会作废。
当然也有觉得地狱比人间好，一直不愿离开的鬼奴。
棠唐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棠唐留下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心心念念的鬼主大人。
可是鬼主没有人类的感情。
“，抬头。”
听到命令，棠唐不想抬头，但又不敢不抬头。
半天才豁出去，抬头的瞬间露出一张笑容僵硬的脸。
严豫静静地看着棠唐。
【主人】
【怕您惩罚】
【刚刚还让系统把他藏起来呢】
系统告状告得毫无负担。
听着系统的声音，看着眼前这张笑脸，严豫心中着实受到一些难以言说的冲击。
这趟旅途让他感受到了人类的七情六欲，这些东西他本来是没有的。
明知平行世界发生过的一切都不能算数。
当初他造出系统的时候就想过，等九个平行世界结束，他会不会无法抽身？
又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算是沉浸式体验。
他不认为自己会受到影响，甚至被改变。
可是……
他刚刚从求不得主线世界中抽离出来，恍惚捋清了一些前因后果，一种莫名而强烈的预感突然在他心头爆浆一样蔓延开。
他预感到这个陪他完成任务的鬼奴，或许就要坚持不下去。
几乎是瞬间，他有了决定。
决定提早结束这趟旅途。
“糖糖。”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棠唐僵硬而夸张的笑脸上，一双桃花眼忽然亮了亮，像是黑夜中的两簇繁星。
“……”严豫张了张口。
本来想说，你废掉的腿，特准你复原。
却被对方眼中的亮光晃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于是什么都没说，只暗暗让系统给他的双腿回档。
棠唐对于能够重新站立这个事实，好半天张口结舌，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典又不知该如何叩谢。
严豫心里那点微妙的不舒服，很快膨胀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他不喜欢棠唐对他这样的战战兢兢，卑躬屈膝。
就算是平行世界。
可那些发生过的事。
他确实。
无法当做没有发生过。
郁流觞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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