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临车驾到靖王府的时候，阵仗可算不得小。
他的马车都还没到靖王府所在的巷子口儿呢，当今陛下今日顶着大雨也要亲自探望靖王的消息就快传得人尽皆知了。
而等轩辕临到了靖王府门口，已经收到消息的陈立便已经领着一大堆人在王府门口恭迎皇帝大驾。
在对着皇帝行大礼的时候，陈立心里还在腹诽：“做出一副白龙鱼服的样子，实际上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也不知道信的人有几个。”
反正陈立眼瞧着，如今朝中那些心眼多的人，都看出这位对靖王的忌惮了。
若非看出这些，那些人怎么敢暗中给他使绊子？
真当他不知道那些事背后都是什么人在动手吗？
但不管心底多么腹诽，表面上，陈立依旧是那个总是对人温和有礼的陈大总管。
而轩辕临下车之后，看也没看跪了一地的王府众人，居高临下地走到了陈立面前，才像是恩赐一般地示意陈立起身，“陈总管，起来吧，朕今日来没别的目的，就是来探望探望朕的弟弟，你前面引路。”
半点征询之意都没有。
至于那些还跪着的人，他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不如说，他就是故意的。
身为皇帝，轩辕临很清楚，只要他不叫起，那么这些人就得一直跪着。
在别的地方，轩辕临倒是没这个兴趣折腾人，但来到靖王府，他就看谁都不顺眼。
偏偏因着此前靖王的功绩，以及靖王在民间的名声，他明面上不好做什么，至少目前不能做什么。
陈立恭顺地微微低头，并未去直视这位皇帝的面容，一丝不苟、动作规范地起身，“您请。”
陈立心道：“还好我早有准备，没把自己人带过来。”
虽然他之前也没想到轩辕临会这么干，这种暗戳戳折腾人的手段，一般也就那些困在后院里连心性都被扭曲的女子会用。
不过转念一想，陈立又觉得，这轩辕临说不准就是常年被他们家王爷的光辉照耀到心性也扭曲了呢。
轩辕临扫了一眼看似恭恭敬敬的陈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抹自认为亲和的笑容。
“陈总管在王府也呆了不少年了吧？这两年皇弟府里还多亏陈总管照看着，不然朕在宫里也不能放心皇弟的身体。”
“如今皇弟醒了，朕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可是欢喜极了，还想过当年要是朕把皇弟接入宫中照料，说不准也不用蹉跎这两年的时光。”
陈立：“有陛下龙气庇佑，王爷自然会福泰安康，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
面上一片和谐，实际上双方心里此刻都在辱骂对方。
轩辕临：“呸，一只轩辕靖养的狗而已，本打算等那杂种死了再清算了你们这些狗，没想到昏迷两年的人还真能醒来！不过一个杂种而已，倒是命硬！”
陈立：“呸！装什么装，也还好当年我想着宫里人多眼杂，就算有皇帝在也不安全，硬是把这事给推了，不然王爷如今还在不在人世都不好说了吧！”
陈立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是一阵后怕！
大抵是轩辕临实在讨厌这靖王府的人，便是做戏，面对陈立也不愿意太委屈自己，两人之间很快又安静下来。
等到靠近轩辕靖所住的院子时，轩辕临远远便在雨幕里看到那道有两人把守的院门时，脚步微微一停。
陈立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被雨势吞没了大半，并不清晰。
然后，轩辕临转头看了陈立一眼，那眼神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渗人，却又只是转瞬即逝。
陈立微微低着头，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
轩辕临唇角挂着一抹笑，说：“朕此前隐约听闻，皇弟手里有一支暗卫，似乎是先帝留下来的？”
“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想来皇弟这院子里定然守卫森严吧。”
陈立闻言，表情不变，只说他也不清楚。
问就是不知道，不清楚，王爷没说。
轩辕临似乎冷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而陈立明显察觉到，这位皇帝并不想就这么进入轩辕靖的正院，似乎也猜到这里藏着不少能轻而易举取了他性命之人。
即便轩辕临身后跟着不少带刀侍卫。
即便他身上也藏着护身的暗器。
轩辕临自以为藏得隐蔽，但实际上在他靠近的时候，陈立就把这人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部扫了一遍，早就发现猫腻了。
只不过，这人到底是皇帝，即便发现了，陈立也不能直接说：“麻烦你把东西拿出来。”
同时，陈立也赌这个怂包不敢直接对王爷动手，不然过去这两年早就动手了。
轩辕临顾虑颇多，但最后他还是进了这个院子。
然后，他在轩辕靖的房门口理了理几乎没沾上多少雨丝的袖子，跨步入内。
轩辕临：“皇弟，朕来看你了。”
进门的时候，轩辕临便没有让人提前知会，直接走了进来。
说话的同时，他绕过屏风，眉头微微皱起：“朕听闻你醒了之后便想马上出宫来看看你，可惜这段时日政务繁忙，朕实在抽不得空……皇弟你这屋里着实昏暗了些。”
说着，轩辕临就这么直接走到了距离轩辕靖不远不近的桌边，一边状似随意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一边故作大方地露出一个笑，看向轩辕靖。
在看到轩辕靖那明显有别于当年意气风发的虚弱模样时，即便早有准备，轩辕临眼中还是闪过了几分快意。
然后，他便庆幸起这屋内光线不那么明亮了。
因为这样的话，轩辕靖也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了吧。
轩辕临心道：“便是你轩辕靖当年再英勇善战又如何，如今你不也是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的废物么？”
因着床幔的遮挡，轩辕靖几乎大半身体都被阴影覆盖，浅棕色的眸子此刻也变成了趋近于黑的深棕色。
他唇角勾了勾，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
轩辕靖：“皇兄来了。”
藏在被子下的手，无声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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