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疯子,因为我找到了证据。”
博德的笑容在某一个瞬间勾勒出了极其锋利的弧度,我从他的面容背后看到了秘史深处投来的,沾满灰尘味的瞥视。危险,却又迷人,蘑菇彰显自己鲜艳伞盖的同时也暗示了自己的毒性。我即将接触可能是“真相”的东西,接近“真实”的禁忌,但我无法拒绝。无法拒绝他。
当一个瓦罗瑞亚兽人怀揣着某种情感,和特定的对象交换秘密时,是不会在乎那些秘密是否过于锋利的。
数据流化作手稿和记录,还有照片、视频。从未被上传过,又或者受到了讳域的直接加密,这些资料就连作为寰宇巨企员工的我都搜索不到。
从巴别塔遗迹处,博德看到了一些残余的壁画。那些壁画被保存地异常完好,就像是摧毁这座极天高塔的存在留手,刻意留下了这些壁画那样。博德用他口中“宇宙文”之前的统一文字解读出了一个坐标。
禁忌的考古就此开始。
巴别塔,“图书馆”,日冕圣所,葬仪小行星×陨石带,感染狐百合症的封锁星区,“建木”,械神死星......
有些地方是所属巨企的绝对禁区。
而博德靠着金毛茸茸号,刷脸进去了,还带着资料出来了,甚至没有签订保密协议。讳域打给博德的信用点激增劲增狂增,博德将之视为消息封锁费用。
他向我展示了神话时代的图景。如果那些秘密、故事,并不是编造的,那么我会用神话来形容。在博德的口中,古老到几乎不可考据的历史里,尚未褪色的壁画和浮雕描绘出停滞于午的时代,单色调的纯净光芒争夺着天空。许多“伟大存在”行走在凡间,祂们,还有的使徒眷族,凡人中被擢升的半神,以神话种为名的堪比自然现象、世界规则的巨兽,共同组成了这段已经消亡的史诗。
一天的时间讲不完。我们每天晚上睡前都会在第二宇宙相会。明明我的卧室和客房其实不远,但我们心照不宣地隔着一层“现实”相会。有一次,我问博德:“你不会觉得吃亏了?我是说,这些‘秘密’,如果是真的,你泄露给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说到“秘密”,我将双手的食指中指勾起,在脸颊两侧摇晃。“引号”。
他将脑袋歪着,耳朵一上一下,这么看着我。
半晌,他讷讷低头,小声嘟囔:“......当我们揣着某种情感,和特定的对象交换秘密时,是不会计算这些交换是否等价的。”
虽然我听清了,他也知道我绝对听得清楚,但我们装作这只是一句没有实际含义的咕哝。当晚,博德非常早地停下了讲述,将我推出第二宇宙里他的客房。我背靠房门,传感器告诉我他同样靠着门,心跳速率偏高。
除了教学和锻炼之外,新增了夜间故事,哦不,是秘密。我自然也有反馈。
白塔逐渐向博德开放了越来越多的区域。
第一圆环内部,相对于模拟重力而言的“天花板”,遍布横平竖直粗细不一的管道。这些管道互相纠缠彼此遮掩,每一段都会在程序的安排下短暂地发光,以此来模拟移居星球的恒星光照。
还有云朵。
博德变成金毛犬兽亲的模样,头戴墨镜,背上背着比他身子还大一圈的包,绕着我蹦跶。他四肢踩出的泥土被甩来甩去,这些富含腐殖质与营养的未激活息壤粘到了我的裤腿。
我并不讨厌这点。
虽然名义上,是我带领访客参观白塔,尽到一位观测站工作人员的职责,实际上,就连我自己也从来没有踏足第一圆环。诸多亘古企业的奇点科技中,相对无害的各类作物培育技术、一小部分息壤原型、半永久微型生态圈、菌毯等,呈现出非常和谐的样子。
博德告诉我,这和宜居星上的“农田”非常像,只是农作物的间隔和长势有点太科幻了些。
“农田,是这样的吗?”
“不一定......农田发展得五花八门,很多星球乃至星域甚至食品全靠进口。”博德跳起来咬下一个番茄状的果子,口齿不清地回答。
他向上昂首,将这个果子递给我,我弯腰伸手接过,落到手里的只有半个——他啃剩下的一半。
金毛大狗歪头想了想,笑道:“但是,你可以认为这就是农田。”
我看着果子上的牙印:“不符合一般的定义。”
“这是我和你一起走过、吃过的农田,完全可以作为你今后认知里农田的基本形式。这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
博德变回兽人的模样,单手正了正双肩包,咧嘴笑了。模拟阳光下,他笑得灿烂到露出了两排牙齿,牙缝里的碎果皮闪闪发光。
我咬了一口。未经处理的果实的味道在口腔绽开。还有泥土的味道,假阳光的味道,人造雨雾飘来的味道——自然还有博德的口水味。
......我并不讨厌这点。
在锁骨处传来的酥麻里,我陷入沉思,浑然不觉因为站立太久,脚卡在了泥里。于是当我迈步时,我被松软的泥土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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