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晓兕脊背一凉。
“安禄山当时大笑,后来……”贞德本摇头,“后来事,你都知道了。诗能预言,丫头。诗比我们所有人都清醒。”
暮鼓从春明门传来,一声,两声。
贞晓兕将香谱与诗匣并排放入布囊。起身时,她忽然问:“叔父,若明日含元殿对译,番使问我最喜欢哪句唐诗,我该答什么?”
老人想了想,从海棠树上折下一枝,递给她。
“若遇吐蕃使,答高适‘青海只今将饮马,黄河不用更防秋’——说我们愿饮马共饮黄河水。”
“若遇新罗使,答张九龄‘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
“若遇……”
他顿住,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若遇任何使节,最终都可回到这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贞晓兕握紧海棠枝。花苞在她掌心颤动,像未出口的诗句。
“那若是……”她轻声问,“若是根本没有知己呢?若他们来,只是为了探虚实、窃机密、备刀兵呢?”
贞德本沉默良久。最后,他指向庭院角落——那里有株不起眼的蜡梅,花期早过,只剩枯枝。
“那就背高适的‘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背完告诉他们:这首诗写在开元盛世,而盛世里已有人听见刀声。”
他看着她,目光如炬。
“诗不是妆饰,丫头。诗是镜子,照出我们的光鲜,也照出我们的溃烂。高适的伟大,在于他敢在最美的时候,写下最痛的预言。”
贞晓兕深深一揖。
转身离开小院时,她听见叔父在身后吟哦,声音苍老而清晰: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她脚步一顿。
“那是高适送别董大的诗。”贞德本说,“可你想想,他真是对董大说的吗?还是对每一个在荒凉世道里,依然相信诗、相信‘天下’的人说的?”
月光洒满长安街巷。贞晓兕腰间的鸿胪寺木牌随步伐轻响,布囊里的香谱与诗匣相互碰撞。她忽然明白了夏林煜为何执着于“传播高适诗歌”。
因为诗需要被听见。
她想起夏林煜最后一次在安西都护府的烽台下,把一卷《燕歌行》塞进她手里。
“若我回不来,就把高常侍的句子,唱给更远的烽火。”
那时风沙正紧,他铠甲上的血迹未干,却笑得像要去赴一场春宴。
如今她独自穿过朱雀大街,夜鼓三声,坊门尽闭。布囊里那卷诗稿比铜镜更沉,却让她脊背笔直。
转过曲江池,柳影里忽然浮起低低的琵琶。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
弹者是个瞎眼老妪,指尖在弦上摸索,像在给旧伤挑刺。
贞晓兕蹲下身,把最后一枚铜钱放在龟兹琵琶的槽里,轻声续道: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老妪抬头,空茫的眼眶对着她,却像看见什么,咧嘴笑出一口残月。
“姑娘,关山太远,风把它吹到长安,就算到家了。”
贞晓兕心头一震。
她取下木牌,用腰间小刀在背面刻下一行小字:
——“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
次日平明,鸿胪寺外贴出告示:
“奉敕,募通胡语、识音律者,往西州传诗。”
人群簇拥,却无人敢应。
直到一个女子排众而出,把木牌按在朱砂印泥里,声音清亮:
“贞晓兕,请行。”
她出开远门时,夏林煜未竟的地图在怀,高适的诗句在唇。
骆驼铃响,大漠风如刀。
第一座烽火台在望,她勒马,取出诗匣,对着无边黄沙朗声而诵:
“策马自沙漠,长驱登塞垣——”
回声滚过沙丘,像千万人齐应:
“天下谁人不识君!”
风忽然柔软,卷起她抛向空中的那页诗稿,一直飘到更高的天。
那里,新的月亮正升起,像一面未磨的铜镜,照见所有赶路的人。
月光洒满长安街巷。
贞晓兕腰间的鸿胪寺木牌随步伐轻响,布囊里的香谱与诗匣相互碰撞。
她忽然明白了夏林煜为何执着于“传播高适诗歌”。
因为诗需要被听见。
在宴席上,在战场上,在香料与丝绸包裹的外交辞令之下。在盛世将倾的前夜,在每一个需要有人说出“战士军前半死生”的时刻。
春明门在望。她回头,见叔父仍站在海棠树下,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明日含元殿,她会带着乳木果的温润、蜡菊的苦涩,也会带着高适诗中那柄永不卷刃的刀。
香为软语,诗作铮鸣。
而这,或许才是大唐鸿胪寺该有的样子——用最香的膏,护最真的诗。
鼓声三叠,城门将闭。贞晓兕快步穿行在渐浓的夜色里,腕间乳木果香随风飘散,与她心中默诵的诗句纠缠: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她忽然想起,叔父从未问她为何女扮男装参考鸿胪寺。
也许他知道。也许所有在诗中见过“铁衣”与“玉箸”的人都会懂:有些路,不分男女,只问心中是否装得下那片需要被翻译的、辽阔而疼痛的人间。
月过中天,总有未眠人摊开诗卷,一副疗愈乱世的、苦涩而必要的方子。
长安城在香气与诗行中沉沉睡去,不知醒来将是怎样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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