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轻轻推开阳台的木格门,晨露在雕花栏杆上凝成细碎的珍珠。晓雅正踮脚修剪那盆香水百合,晨光透过薄雾给她周身镀上柔和的金边,发梢垂落的几缕碎发沾着晶莹的水珠,像极了当年在图书馆初见时的模样。
当心着凉。他将米白色羊绒披肩搭在她肩头,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晓雅回眸时眼波流转,鬓角那朵小巧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是他们结婚五周年时在威尼斯买的古董首饰。
你看这株新抽的花苞,她牵起他的手覆在饱满的绿萼上,像不像当年在普罗旺斯花田看到的模样?秦枫的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花瓣,记忆忽然翻涌成潮水——七年前南法的薰衣草田边,也是这样一个带着草木清香的清晨,晓雅穿着淡蓝色棉布裙蹲在花丛里,裙摆沾着草屑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 一、初遇如兰,暗室逢光
书脊碰撞的脆响惊醒了趴在《西方哲学史》上的秦枫。抬眼时,一杯冒着热气的伯爵茶正轻轻放在摊开的书页旁,浅金色的茶汤里浮沉着蜷曲的佛手柑。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女孩正弯腰捡拾散落一地的画册,发间别着的银质百合发卡随着动作微微闪烁。
抱歉,打扰你了。她将一本《莫奈睡莲集》推到他面前,指尖在封面上那抹靛蓝色上停顿片刻,你刚才皱眉的样子,好像在跟康德辩论。
秦枫的脸颊骤然发烫。备考博士资格考试的日子像密不透风的铁盒子,他已经在这间靠窗的位置枯坐了三个月。窗外的玉兰花谢了又开,他却只记得咖啡渍在笔记本上晕开的褐色圆圈,以及凌晨三点实验室冰冷的瓷砖地面。
女孩叫晓雅,是美术系研三的学生,总抱着画夹在图书馆三楼的角落一画就是一下午。她笔下的静物总有种温润的光晕,无论是蒙着薄尘的旧怀表,还是玻璃罐里半枯萎的薰衣草,都像是被时光温柔亲吻过的模样。
你画里的东西会呼吸。某个雨后的黄昏,秦枫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晓雅正对着窗台上那盆蔫掉的百合写生,画纸上的花朵却挺立着,花瓣边缘泛着湿润的珠光。她闻言忽然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因为我给它们讲你的故事啊。那个总在凌晨五点啃面包的哲学系男生,他笔记本上的公式其实在跳圆舞曲。
秦枫这才发现,自己在图书馆的每个细节都被她悄悄收藏进画里:沾着咖啡渍的马克杯旁画着小小的笑脸,摊开的《纯粹理性批判》扉页上停着一只蓝蜻蜓,连他皱眉时拧起的眉头,都被画成了起伏的远山。
那年冬天格外漫长,秦枫的实验数据第三次出现异常波动。当他在飘雪的凌晨抱着主机箱走回宿舍时,发现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晓雅裹着驼色大衣,怀里紧紧抱着保温桶,睫毛上落满细碎的雪花,像幅印象派的冬夜图。
我奶奶说,百合莲子羹能安神。她把还冒着热气的瓷碗塞进他冻僵的手里,你看,连机器都会闹脾气,何况人呢?保温桶底层沉着几颗饱满的莲子,咬开时竟有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秦枫望着她鼻尖冻出的红晕,忽然觉得那些晦涩的哲学命题不再面目狰狞。
### 二、暗夜微光,以爱为壤
博士论文答辩那天,秦枫站在讲台上看见晓雅坐在第一排。她今天特意穿了米白色连衣裙,颈间系着的湖蓝色丝巾上绣着细小的百合图案。当评审委员提出尖锐质疑时,他看见她悄悄展开藏在速写本里的纸条,上面用银色墨水画着朵正在绽放的百合,花蕊处写着:你看,连花开都要经历风雨。
但生活的风雨远比学术辩论来得猛烈。秦枫拿到留校名额的第二天,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肝癌晚期的诊断书像块巨石砸碎了所有憧憬。他站在医院惨白的走廊里,听着缴费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忽然觉得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像个笑话——读了二十多年书,却连母亲一天的住院费都凑不齐。
他开始疯狂接兼职,白天在培训机构教雅思,晚上给出版社翻译晦涩的学术着作。图书馆的那个座位从此空了出来,晓雅画夹里的静物开始出现蒙着灰尘的状态——倒扣的马克杯,折断笔尖的钢笔,以及一本永远停留在第237页的《存在与时间》。
某个深夜,秦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宿舍楼下,发现晓雅正坐在花坛边画画。速写本上是他疲惫的侧影,路灯在他佝偻的背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但画纸边缘却画着株破土而出的百合,嫩绿的芽尖正努力穿透黑暗。
我在肿瘤医院做志愿者的时候,见过很多像你妈妈这样的病人。晓雅把画递给他,指尖带着松节油的清苦气息,他们床头的窗台上总摆着花,有的是蔫掉的康乃馨,有的是塑料向日葵,但只要有那点颜色,眼睛里就有光。
秦枫的眼泪终于决堤。晓雅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肩膀,发间的百合香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竟奇异地让人安心。她开始陪着他跑遍城市的大小医院,在病历本上用彩色笔标注注意事项,在护士站的白板上画笑脸,甚至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支起画架,对着那扇紧闭的玻璃窗一画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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