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小儿不懂事，被下官训斥一番，已经知道错了。求王爷网开一面，让他回来。”
赵泽打量着赵德，这少年已经没了精气神，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我等少年报效大乾，如箭在弦，矢志不渝！”赵泽突然枪尖一挑，直对着赵德咽喉，“这句是谁写的？”
赵德吓得差点儿没跪下，哆哆嗦嗦道：“是……是我。”
“你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报效？若外族来犯，你能死守城墙，还是能打探消息？若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是站出来保卫国家的，还是在城里等天亮的？
“若是国难当前，文人也会一腔热血报效国家，但若有个好身体，便能更好地出力。”
“若你只愿做个诗词大家，谁也不会逼着你强身健体。可你口口声声说，报国之心如昭昭日月，却连新兵营的操练都扛不下。”
赵德内心一片茫然，又渐渐清明起来。
当时真的竭尽全力了吗？真的一步都走不动了吗？
若是再坚持着走几步呢？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因看不惯赵丑口若悬河，他跟子丑卯三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但内心又不得不承认，做过太子伴读的赵子愉（赵丑），的确比其他人更有胜算。
他以前总说习武之人粗鄙，其实真的这么想吗？不过是那些文武双全之人更加意气风发，让他看不惯罢了。
久而久之，借口成了真的，他也越来越深以为然。
这一次他想放弃，不全是承受不住操练，更多的是不愿和赵丑为伍。既不想做那个家伙的跟班，也不想时时拿出来和赵丑比较。
若是当时心思单纯些，真的将这次当作一场历练，是不是就能坚持到最后？
赵泽收了枪，淡淡道：“报效，从不是空空两个字。即便是文官，也要有坚韧之心，有常人不能及的意志，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既然已经离开，无需再回来，你需好生想想，内心是否真如文章写的那般，对大乾有拳拳之心？”
赵文清不敢多说，只能带着赵德离开，一路唉声叹气。
赵德却比来的时候精神多了，“爹，王爷教训的是，明日一早儿子便起床操练，不求武功卓绝，只求强身健体。”
赵文清眼泪差点掉出来，我儿这是开窍了呀！
赵泽点醒赵德，也没歇着，喊护卫来对打，没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赵修远携子求见。”
“赵修远也来？”赵泽皱了皱眉，“还没完了？”
赵振之前被捆在车上，他爹等赵文清的马车走远才将他放出来，四肢硬得几乎不会打弯。
赵振这熊小子，再叛逆也不敢在亲王府门口造次，老老实实跟在他爹后头。
爷俩到了后院演武场，一眼便瞧见景亲王，赶忙行礼。赵泽坐在椅子上不吭声，赵修远绞尽脑汁让这位平息怒气。
“赵振年轻，不知王爷苦心，昨晚已经被打成这样，今早又让我揍了一顿。王爷消消气，别跟这兔崽子一般见识。”
赵泽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已经打过赵振，本王就不能再打了是么？”
“非也非也，王爷莫怪，”赵修远吓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差点儿没厥过去。
“你过来。”
听到赵泽叫他，赵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真心想回来？”
赵振是不想的，可现在面对的是景亲王，他不敢。
他的怨气不是针对赵泽，因为从到了亲王府开始，这些少年就没见赵泽，所以想当然地以为所有事情都是杜春枝和杜玲珑安排的，怨气也是冲着另外两个人。
赵泽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在赵振心里自然也镀有神的光环，他心中仰慕，此时甚至有些激动。
“想回来。”他说。
赵振甚至想，只要王爷点头，那就回来，不管王妃和郡主如何刁难，咬着牙坚持就是了。
“既然想回，那为什么要走？”
当着赵泽的面，赵振不敢置喙杜春枝，于是道：“争先楼的安排不合适，既然是历练，就该正儿八经比武争先，怎么能去收冬瓜？”
“你以为，没有本王首肯，会让你们去劳作？”
赵泽突然举起弓箭，嗖地射出箭矢，“若你是士兵，临战脱逃当斩！”
箭尖擦着头皮飞了过去，赵振硬撑着才没倒下，赵泽又射一箭，问道：“天降大任，天当如何？”
赵振哆哆嗦嗦道：“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收个冬瓜而已，又有何难？”
赵振眼里唰唰往下掉，被王爷训了，被王爷瞧不上了……
赵修远父子走了，也到了午时，赵泽回主院吃饭。
杜春枝今天难得没出去，至于一二三四，一大早就被赵四叫起来，不用人催就去货场了。
赵泽闻言笑了，“这个赵四，倒是乐在其中。”
杜春枝点点头，“说他字写得不好，他晚上还偷着练呢。”
“那三个小的怎样了？”
“赵温还是爱睡，但课业却不落下。至于赵圆，他底子差些，东西背得慢，拳脚也跟不上，但憋着一股劲呢。这才两天，半年后，定是另一番光景。”
赵泽笑道：“你只说了两个，赵球球呢？”
“球球……比赵圆强不了多少，但胜在憨态可掬，太妃最喜欢他。”
赵泽笑笑，“人如其名，真跟个球似的。”
这时，有护卫拿来北境军情，赵泽将密报放在案上，吩咐道：“去京郊新兵营，将赵子愉带回来！”
景亲王府在吃饭，赵修远带着儿子进了一家酒楼，也要吃饭。
赵修远看着沮丧的赵振，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问道：“刚才王爷拿箭射你，那真是气势如虹！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你吓尿没？”
“没有。”
赵修远抚了抚心口，“老子都快吓尿了。”
赵振不吭声，伸手抓身上的痒。
赵修远问怎么了，赵振挽起袖子，“跳蚤咬的。”
“我还以为你身上爬蚂蚁呢。”赵修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借酒消愁。
景亲王府肯定是回不去了，儿子这事儿迟早传出去，准备好被嘲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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