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升旗仪式又轮到初三。
升旗台上。
冬旭小心翼翼地将国旗拴上绳子上，握着红旗一端，瞿阳双手牵着绳子。
当庄严的国歌奏起时，冬旭一挥手抛出红旗，红旗在空中展开了，迎风飞舞。
瞿阳慢慢拉动绳子的另一端，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他俩，作为升旗手和护旗手，肃立在蓝天下，阳光下，红旗下。
他们何等健康阳光。
英粟儿想起那天护在他身后的瞿阳，
她第一次看到瞿阳软弱憔悴，求保护。
她曾经，爽朗欢愉，神采奕奕。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喜欢冬旭，纯纯的喜欢。
英粟儿看着她，红苹果圆圆脸上又获朝气，洋溢着晨光。
她轻轻舒出口气。
而他。他皱起眉头的样子。
“粟儿，你怎么啦？你怎么变成这样？”
有一种距离就是突然间我不认识你了。
中考如期而至。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中考的第一天。
上午，杨八五拍着球从走道端头那边过来。远远地，他看见三班（三考场）教室门外的走廊上，冬旭站在围栏边看着天空发呆。
他穿着一件姜黄色长袖棉布衫，手袖只挽一道， 刚好露出手腕。前面纽扣全松开，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背心。
杨八五走到他身边站下，没有停止拍球：“还好吧？”
冬旭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依然是黑黝黝的，澄澈纯净。但却多了沉静。
当初，他第一天转学来的时候，阳光的东北男孩，眼睛黑黝黝亮晶晶，犹如林间小鹿的眼眸，灵动中透着一抹快乐，天真无邪，没有一丝杂质。
男生没有回答杨八五，而是不由自主地目光远眺落至一班门口，一班门口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他转回脸朝着教学楼外，目光看向远方的山脉， 没弄明白杨八五问的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敷衍道：“还好。”
“中考了，你是好学生。应该没问题。”
“嗯。”冬旭闷声嗯了一下。
心塞的感觉，似乎有话想问，有话想说，但不知道从何说起，转脸过来看看杨八五，一年前转学来此第一个认识的男生，那天说了很多话。
冬旭想起他转学来的第一天他对他说的话。
“喂，新同学，友好提示，刚才那个女生，前面那个，看到没？少理，最好不理。”
又说“男生都不理她，你如果不想成为公敌，就不要理她。”
现如今，他是凌维的兄弟。
毕竟不是一条道上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冬旭神色黯然，复又转头看向教学楼外。
“昨天的事算是了结了。不会有人再提起。徐妮伤得……有点重，应该是不能参加中考了。其他人事不大。”
杨八五眼睛瞥了一眼冬旭的手臂，长袖衫遮住的。他总觉得昨天冬旭也算是参与者，多少要给他交代几句。
不管怎么说，冬旭转学来的第一天，是他的邻座。那天，他喋喋不休对新来的转校生说了很多话——英粟儿，瞿阳……
并且，杨八五始终认为冬旭是一位令人敬重的好学生，品学兼优。
在普通的杨八五看来，冬旭简直就是那个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仅在他眼里是完美的，在家长眼里，在老师眼里，在同学们眼里，理想中的好孩子，便是如同冬旭这般的。
“嘭嘭嘭”篮球声夹杂着杨八五的声音，平缓的语气：“放弃她吧，你们不是一路人。”
“？”冬旭直视前方，并不看身边的人。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们不合适”杨八五停止拍球，他站在冬旭身边，凝眸看了冬旭几秒。
两男生差不多高，第一次认真交谈。
“有什么不合适？”冬旭依然不看身边的人。
“她会杀人，你行吗？”杨八五转身和冬旭并肩而战。
“……”冬旭缓缓转过脸来与杨八五相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第一次，冬旭第一次动摇一年来他对英粟儿的信任。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想象的。
这个乖男生，看上去单纯无辜的样子。皮肤那么白净光亮。
同是同龄人，他凭什么这么干净清纯，一尘不染，他喜欢英粟儿，可是他知道英粟儿多少？
杨八五眼底浮现一抹嘲解的浅笑，转身拍着球走了。
提前十五分进入考场，还有两三分钟。
这时，冬旭无意间垂目看见教学楼下，伞一般郁郁葱葱的树冠下，身着白色T恤的英粟儿走过的影子。
她正要往楼梯口走去，然后上楼来。
想着他和英粟儿的约定——
“我们初中在一起，以后高中也要在一起，大学也要在一起！”
还有他写给她的字条——
“希望我们都留在本校的高中部，希望上了高中，还和你同班，邻桌。”
世事难料，冬旭扯了一下嘴角，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苦笑，他转身进入了考场。
7月3日，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天。
英粟儿家的门被敲响。
当英粟儿打开门时，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冬旭。他的背后，楼梯口处，一排比他矮小的男生正用闪烁的眼神，远远地注视着她。
那种曾经一度熟悉的，闪烁的眼神，令英粟儿再次感觉到自己和他们纠结多年的磕磕绊绊，是什么造成了她和他们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距离。
冬旭见开门出现在眼前的英粟儿，只低下头，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将一本书递了过来。
还是那本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书，数学书壳下的素描书。
英粟儿有些感慨地接过这本书，正待开口问话，冬旭突然转过身去，大步离去。
楼梯口处，他一把拔开一个男生，迅速跑下楼去。
几个男生转身，尾随他跑了下去，楼梯拐弯处，一个小男生回头仰脸看了英粟儿一眼，差点踩空楼梯一个趔趄。
英粟儿呆呆地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动弹。
冬旭的眼睛依旧漆黑如墨，却少了亮晶晶的笑意。
而且，她发现冬旭长大了许多。
转身进门，门在身后磕上。
英粟儿一边朝着屋内走去，一边慢慢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一张纸从书中掉出来，飘飘荡荡落到地上，英粟儿弯腰捡起来，一张字条，熟悉的字迹，是冬旭的——
“物归原主，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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