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芯的指尖触到卦象凹痕的刹那，整座祭坛突然响起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她看到雪冰的瞳孔里倒映着青铜鼎内部精密到可怕的构造——黄铜齿轮咬着墨玉轴心，三十六枚卦象铜片悬浮在液态水银中，随着震动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这不是机关..."；山行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是活的。"；
安许突然闷哼一声，他胸前被触手贯穿的伤口正在渗出黑色液体。方芯这才发现那些黏液并非单纯腐蚀，而是在吞噬他的生命力。染血的古书残页在雪冰掌心剧烈颤动，缺失的卦象与鼎耳处的纹路严丝合缝，仿佛千年前就等着这场重逢。
"；乾坤倒转，坎离易位！"；雪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卦象上，青铜鼎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十二尊人俑胸口的玉佩同时亮起，方芯认出那是考古队特制的定位器——三个月前他们在三星堆出土的玉器上见过相同纹样。
剧痛在此时席卷全身，方芯跪倒在地。她的视网膜上闪过无数记忆残片：戴着青铜面具的自己站在祭坛中央，脚下躺着安许支离破碎的身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将刻满符文的玉佩嵌入傀儡胸腔；还有那个永远循环的黎明，青铜鼎中的黑血漫过她的脚踝...
"；方芯！看鼎身上的铭文！"；安许的声音突然穿透识海迷雾。她艰难抬头，发现沸腾的黑血正在鼎身凝结成甲骨文字，那些字符像活过来的蜈蚣，顺着她的目光爬上眼睑。
山行突然挥剑斩断自己的左腕。喷溅的鲜血在空中凝成冰晶，与雪冰的霜花符咒碰撞出靛蓝色电弧。"；青铜器遇强酸会氧化腐蚀！"；他忍着剧痛将剑刃插入鼎耳，"；用我的血做催化剂！"；
方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山行的血珠滴入鼎身的瞬间，她看到不可思议的画面：三个月前的考古现场，自己亲手将定位器塞进玉俑口中；深夜的实验室里，古书残页在显微镜下显露出纳米级电路；还有此刻...安许正在融化的心脏表面，跳动着与青铜鼎相同的卦象纹路。
"；不！"；她尖叫着扑向鼎口，指尖触到滚烫的青铜却抓了个空。无数透明丝线从鼎内射出，将她的手腕死死缠在卦象凹槽里。古书残页上的金色文字突然活过来，化作锁链缠住她的四肢。
雪冰的冰棱在此刻刺穿鼎耳。液态水银如瀑布倾泻，露出藏在鼎腹深处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方芯眉心。她听到自己骨骼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视网膜上浮现出倒计时——距离血祭重启还剩23分17秒。
安许突然笑了。他染血的手指按在方芯被束缚的手腕上，青龙纹章顺着血管爬上她的手臂。"；原来我们都在轮回里。"；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平静，"；还记得三年前你在青海湖边捡到的玉佩吗？那上面刻着今天的日期。"；
方芯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深处浮起细沙般的画面：漫天星斗下，穿着冲锋衣的自己弯腰捡起半块残玉，玉佩内侧刻着"；癸卯年霜降"；的字样。而今天，正是霜降前夜。
青铜鼎突然发出尖锐啸叫。方芯看到所有齿轮开始逆向旋转，十二尊人俑胸口的玉佩飞射而出，在空中拼凑成完整的浑天仪。当最后一块玉佩归位的刹那，她听见了来自地心的轰鸣——那是比青铜鼎更古老的震动，仿佛有巨兽正在苏醒。
雪冰的冰桥在此刻崩塌。他们坠向沸腾的黑血深渊时，方芯看到安许化作青龙虚影挡在下方。他的鳞片在酸液中片片剥落，却为众人争取到翻转青铜罗盘的刹那。
"；乾三连，坤六断！"；山行将断剑插入自己心口，鲜血染红了整个卦象。方芯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探入识海，将记忆碎片拼接成形：三星堆青铜神树上的鸟形饰件、玛雅金字塔顶的星图、还有那个总在梦里出现的青铜面具——此刻正戴在她自己脸上。
当浑天仪完全启动时，方芯终于看清了真相。青铜鼎内部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傀儡，那些齿轮与水银都是障眼法。真正的祭品是他们四人的记忆，而黑血翻涌的鼎底，赫然浸泡着十二尊与他们容貌相同的青铜人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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