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伸手触碰光网，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不同纹路碰撞时发出的共鸣。突然，光网的一角剧烈波动起来，浮现出几个模糊的身影：是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清纹者”，正举着工具铲除街角墙壁上的混合纹路，嘴里喊着“纯粹才是秩序”。他们身后，被铲掉的纹路在地上扭曲、消散，像在无声地哭泣。
“又是他们。”熔纹师皱起眉，“总觉得只有一种纹路才是对的，见不得半分杂色。”
阿木看着光网中清纹者的动作，突然想起自己刚认识纯纹兽时，它们蜷缩在角落发抖的样子——那时它们身上的纹路被强行磨掉，只留下一片苍白。他握紧拳头，花瓣上的光带突然变得炽烈：“不能让他们毁掉已经融合的纹路。”
“可我们的光网还没覆盖到那里。”齿轮匠人转动着手中的齿轮，“清纹者的‘净纹车’速度很快，我们追不上。”
“不一定。”炉顶的花突然抖动起来，花瓣上飞出无数细小的光蝶，每只蝴蝶翅膀上都印着不同的纹路，“这些是‘信使蝶’，能带着我们的纹路飞向任何有冲突的地方。只要那里还有人愿意保留一点杂色，它们就会落下，开出新的熔纹花。”
阿木摘下一只光蝶，它停在他的指尖，翅膀扇动时，映出清纹者正在铲除的那面墙——墙上原本有个孩子画的歪扭太阳，旁边是位老人刻的拐杖纹，两种痕迹叠在一起，像幅笨拙却温暖的画。
“我们去看看。”阿木将光蝶放飞，光蝶带着一道微光冲向天际，“就算追不上净纹车，至少要让那些被毁掉的纹路知道，有人记得它们。”
熔纹师扛起工具箱跟上，齿轮匠人转动齿轮，光网的一角随之延伸，化作一条光轨通向街角。纯纹兽们也跟了上来，领头的那只嘴里还叼着半块带着齿痕的融心珠——那是它刚从清纹者的垃圾袋里捡回来的。
赶到街角时，清纹者刚铲掉最后一块混合纹。阿木看着光秃秃的墙面，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在墙上画了个简单的笑脸，笑脸的边缘故意蹭上了点光网的光粉。
清纹者发现了他们，厉声呵斥：“不许留下杂纹！”
阿木没理会，只是对着墙面轻声说：“别怕，我们记得。”话音刚落，光蝶突然落在墙上，翅膀张开，将刚才消散的混合纹重新投射出来——老人的拐杖纹缠绕着孩子的太阳纹，比之前更加清晰。
清纹者的工具碰到光蝶的瞬间，光蝶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落在周围人的衣服上。那些人看着自己身上突然浮现的混合纹，有的是厨师的锅铲纹混着学生的书本纹，有的是医生的十字纹叠着园丁的叶纹，脸上渐渐露出恍然的神色。
“这不是混乱……”一个曾被清纹者说服的中年人喃喃道，“这是我们每天都在经历的样子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墙上补画自己的纹路，牧民的皮鞭纹缠着渔人的网纹，织工的线纹绕着匠人的齿轮纹，很快，整面墙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甚至比原来更加丰富。
清纹者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工具慢慢垂了下来。阿木走到他们面前，递出一颗融心珠：“里面有段记录，是清纹者前辈年轻时和杂纹师一起修补桥梁的故事。”
珠子在清纹者手中亮起，映出多年前的画面：一位老清纹者和一位杂纹师并肩站在桥上，老清纹者用净纹工具加固桥身，杂纹师则用混合纹填补缝隙，两人配合默契，像一对老朋友。
“没有绝对的纯粹，也没有绝对的混乱。”阿木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就像这面墙，只有一种纹路会单调，强行抹去所有纹路会空洞，只有让它们自然生长、彼此接纳，才是最生动的样子。”
光网的光芒渐渐蔓延至整座城市，那些被清纹者毁掉的混合纹开始重新浮现，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阿木抬头看向炉顶的花，它已经开得更加灿烂，花心处生出一颗新的种子，种子上刻着一行小字：“差异不是用来消灭的，是用来生长的。”
光网蔓延过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时，那些重新浮现的混合纹开始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讲述被遗忘的故事。阿木沿着光轨往前走，看见清纹者们正蹲在一面墙前，用指尖轻轻触碰自己年轻时留下的混合纹——那是他们还未被“纯粹”执念困住时，与不同职业的人合作留下的印记。
“原来我也曾画过这样的纹。”一个年轻的清纹者摸着墙上自己和面包师的“面粉齿轮纹”，声音发涩，“那时候觉得，面包师揉面的手法和我铲纹的力度很像，就随手画在了一起。”
阿木递给他一颗融心珠：“所有被记住的纹路，都不会真正消失。”珠子里映出他刚才修补墙面的画面——他特意将清纹者的工具纹和面包师的面粉纹织在一起，像条相互缠绕的藤蔓。
光网的尽头，熔纹炉的火焰突然窜高，将一朵巨大的熔纹花推上夜空。花瓣展开时，无数融合后的新纹从花芯涌出：有医生的十字纹托着画家的调色盘，有教师的粉笔纹缠着农民的麦穗纹，还有消防员的水枪纹绕着宇航员的星轨纹……这些纹路在夜空中组成了一幅流动的星图，比任何纯粹的单一纹路都要璀璨。
城市里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抬头仰望着这幅星图。有人举起手机记录，有人在路边的墙面上补画自己的混合纹，连最固执的老清纹者都放下了工具，看着星图中自己年轻时与对手合作的“铆钉钉线纹”，眼眶微微发红。
“其实我们害怕的不是混乱，是失去自己的纹路吧。”一个清纹者突然说，“总觉得和别人的纹混在一起，就会被吃掉、被覆盖，所以才拼命想把所有纹都磨成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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