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平也跟李苏秀接触过，李苏秀性子爽朗些，或许是在老太君身边伺候，见识多，脑子也转的快，对她的那个妹妹，宋启平只记得她眼睛不好，但挺爱吃枇杷，有次他还帮着上树摘了一串下来。
所以当李琨和问过来时，宋启平也就答了。
他为人老实，有什么就说什么，且他觉得说的这些也不是紧要的。
李琨和对宋启平说的人没印象，那几张脸对李琨和来说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尤其是梳着丫鬟头，穿着一样的丫鬟衣裳，说话声音也出奇的相似。
宋启平被李老太傅单独召见过，李承兰对嫡孙身边有无女眷的出现及其重视，就是怕李琨和玩物丧志，宋启平知道自己是李老太傅的眼线，本也不打算多说，只是李琨和多问了一句，他就说的详细些。
李琨和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意思，问完就回了书房，刚才轻飘飘的问话仿佛是宋启平的错觉。
他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想到若是李琨和因为他的话坏了心性，那真是死十个他都不够的。
宋启平吞了口唾沫，在心中提醒自己日后说话要更谨慎些，凡事三思而后行。
长燕堂内李老太傅和老太君午后都小憩了一会，老太君在入睡前还将正在刺绣的李苏秀叫到跟前，让她也不用如着急刺绣，坏了眼睛不好，让李苏秀也去歇一歇。
李苏秀便答是。
老太君又道：“我春日衣衫你去岁冬日已经做的够多了，有时候也偷会儿懒。”
李苏秀面露感动，点点头乖巧应下。
她本以为老太太就说这么两句，没想到是老太君太困倦，后半段话还没有说完。
于是下午老太君睡醒了，已经交班了的李苏秀正准备去睡上一觉，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
是知画。
知画面容含笑，朝她招手，等李苏秀走近了，她才说：“老夫人唤你进去。”
李苏秀不知是何事，云里雾里跟在知画身后。
待她走近，老太君才说：“你既讨了恩典，那我便放你出府去。”
红桃很有眼力见的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对足金手镯拿出来，走到李苏秀跟前塞给了她。
李苏秀既高兴，又有些胆怯。
前者是得了金镯子，后者则是怕老夫人有暗火。
她不敢抬眼去看，只垂着头，跪下磕头谢恩。
老太君对李苏秀的做工很满意，她是胆大心细那一挂的，如今要离开自己身边出府去，到底李苏秀伺候她许多年，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她已经选好了人家，分给李苏秀的，是她陪嫁庄子上管事的儿子，庄子上事少，虽偏了些，但那人和善亲厚，李苏秀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
可惜啊。
老太君想过这一茬，就不再往下继续想了。
李苏秀退了出来。
手里紧紧握着的金镯子让她心跳加快，鼻尖都冒出细汗来。
李苏秀自然是知晓老太君给她许的人家家里是什么光景。
只是对她来说，不愿意再去做伺候人的活。虽说嫁去庄子当媳妇听着不吃苦，但那地方偏，她不愿意远离繁华，去穷乡僻壤。
李守财怕老太君指婚，李苏秀又何尝不怕呢。
李苏秀回到一等婢女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既然已经得到了恩典，那她该出府去了。
一边整理，一边想起那日晚上——
李苏秀被李守财在堂屋打了一巴掌那天下午，她一直在哭，握着那蝴蝶发簪在床上哭。
哭的眼泪都干了，眼睛都肿了，声音都哑了。
她还是心如刀绞。
李苏秀委屈又恼怒。
她实在是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跑去耳房，对着她娘的排位说。
一想起这腌臜事，眼泪又涌了上来。
李苏秀恨恨道：“阿娘，你不必忧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李毓灵逐出族谱去！她算哪门子李家女？外室所生，肮脏下贱！”
愤懑发泄完，李苏秀又腿软坐倒在地上，她摩挲着手里握着的蝴蝶发簪，一点一点儿回忆这么多年来的事。
从笑，到哭。
从清醒，到朦胧。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依然觉得他爹可恨！李毓灵可唾！
“阿娘，你若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李苏秀喃喃，等她有了证据，等当年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清楚，她就要去报官…
李苏秀渐渐犯困。
她钻到桌下，就在角落里。
里面很干净，没有蜘蛛网也没有厚重的灰尘。李苏秀曲起膝盖，她手臂搭在双膝上，头缓缓靠上手臂，意识逐渐朦胧。
她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一切已经变得黑沉沉的。
有两道光线照亮她面前的地板。
一处是门口，这门被打开了。
一处是桌前，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影子在地上疯狂舞动。
随后，她听到了让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她爹！
李苏秀委屈的感觉又升了起来，但一起涌上来的，还有一点温暖和欣慰。
爹还是想着阿娘的。
这一刻，李苏秀甚至都推翻了下午恶毒的猜想，全把过错推到了那个外室与李毓灵身上。
定是那外室蓄意勾引谋划，害的爹爹变成这样，她与阿娘被外人鸠占鹊巢。
“…阿秀与夜娘都大了，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我已经一直脚踏入棺材了…”
李守财笑了下，露出浓浓的无奈。
“你都许久未入梦见我了，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生我的气了？
阿秀与你的脾气倒是一模一样，我今日打了她，她生气，怨我怪我，我都知道，是我做的不对，可是…”李守财哽咽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不再说这个，“我为阿秀寻了一门亲事，你会满意的，是宋大哥的长子宋启平。他与他爹年轻时一模一样，脾气也像，只是行为做事还稍显稚嫩，现在跟在三少爷身边，假以时日，又是一个宋大总管。”
李守财仿佛陷入了某一段美好的回忆，笑了声。
“夜娘乖巧，从来不让人操心，但…”李守财顿了顿，“从前动过招婿的心思，如今不这样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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