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正好几日没有与李毓灵见面，瞧着她又清瘦不少，心尖上又痒痒，怕倒春寒她受凉，又怕她想念涿鹿老家的吃食，更怕她因为自己的眼睛而忧心过度。
他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但那关心之情其余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也就眼睛不好的李毓灵瞧不真切了。
李苏秀冷漠地抽了抽嘴角，只觉李毓灵真是好运气，有个如此为她着迷的男儿郎，财大气粗。
她已经知道蒋方正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给李毓灵送礼的事了。
那些礼物现在还在她的院子库房里，李毓灵没带去绣楼，想来也是对他不上心。
或许爹爹他从那时候就已经动了选蒋方正做女婿的心思。
不，或许更早，不然早就让蒋方正与李毓灵订婚了。
所以，爹爹他有这个想法是近些日子才有的吗？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又为什么要这样呢？
李苏秀垂眼，实在是不愿意去看蒋方正那溢出来的爱护。
更是觉得苍凉，他越这样，自己不就越容易成功吗。
只是，为什么看到蒋方正这样，心里会有种落寞的滋味呢？
宋启平又将新茶添置给三人。
四人一边聊天认识，一边喝茶。
华灯初上，天色昏沉，饭桌上的茶水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酒坛，酒盏三两杯，觥筹交错，一杯又一杯清酒下肚，连带着看外边的皎月都带了几分朦胧。
宋启平与蒋方正并不想让女眷喝酒，他们上酒来只觉得相谈甚欢，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仰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李苏秀给李毓灵倒了酒。
李毓灵鼻子灵，闻出来了，只是她心里也憋着伤心事，装作不知情，顺着李苏秀的手，就把酒喝了下去。
这酒名字不知，但入口甘甜，像是喝了碗加了水的糖水，慢慢的，就砸吧出味道来了。
酒的烈开始从喉间燃烧，一直烧到胃，脸色不是一瞬间就红的，像是升起初阳时天边的霞光，带着粉红，诱人地挂在脸颊两边。
等李苏秀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醉了时，她又看了看对面的两人，宋启平平日喝酒不多，此刻也是有点儿上头，蒋方正就比他好很多，还在劝酒。
宋启平也不是个喜欢拼酒的人，自知酒量到了极限，而明日又要当差，此刻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李毓灵单手撑着下巴，眼睛越眨越慢。
她的睫毛很浓，像把小小的小扇子，眼底的晶莹在眨眼间忽闪忽闪，烛光下她的脸显得比平时见到更有生气，也更惹人怜。
蒋方正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明明没醉，却又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耳朵烫的不行。
李苏秀先站起身，说道：“今日尽兴，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带着妹妹回去了。”
宋启平起身，摇摇晃晃行了一礼，期间还被蒋方正搀扶了一把，才没有出糗。
蒋方正道：“不如我们同行？若是遇上小人，你们就喊我，如何？”
这话正中李苏秀的下怀，她勉强忍耐扶着李毓灵的不适感，挤出笑容，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宋启平与李毓灵三人不同行，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回家去以后要喝一碗醒酒汤。
三人出门，一踏出门外，就只觉得头晕的更厉害，蒋方正暗道这酒真是让小巧他的人栽跟头。
李毓灵已经由蔻枝搀扶着了，她身子软，脑子都有些醉糊涂了，嘴里细声细气嘟囔着什么，蒋方正没听清，李苏秀也没听清。
蔻枝更加用力去搀扶李毓灵，唯恐自己支撑不了她而让李毓灵摔地上。
李苏秀余光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表示，假装没看见，头微微一侧对着蒋方正说话。
她的话很得体，既没有让蒋方正感觉到不适，又在无形中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蒋方正也不对她设防，想着李苏秀是毓灵妹妹的姐姐，虽然从前在涿鹿没见过几次，但名头上还是不应该回避。
毕竟，蒋方正想，他日后是要做这大姐的妹夫的，提前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脑子开始有些糊涂但强撑着的蒋方正努力找出一些让这未来大姐觉得他值得托付的话，旁敲侧击彰显自己。
李苏秀果然如他所料露出满意的神情。
蒋方正心里有些开心与得意。
两架马车先后往前走，逐渐远离酒楼。
一路往前，就越寂静。
吱嘎一声，只听见一辆马车停下，随后便又一辆马车停下。
从马车中下来一个人。
车厢上的灯笼照不清她的脸，她跌跌撞撞往前走，朝着前一辆马车的窗口说了什么。
马车上很快下来一人，就朝后跑去，他在外头低声着急呼喊，随后一个带着幕离的脑袋探了出来。
夜色浓郁，喧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包裹住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蒋方正朝她伸出手，那人却只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处，随后下车来。
蔻枝已经走出了很大一段路，她得赶在马车到达前就去厨房给姑娘煮醒酒汤，还要去看看有没有备着热水，还得给姑娘洗漱。
只是实在有些担心，她一边往前快步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两亮着的灯笼照亮了戴着幕离的纤弱身影。
她下马车时蔻枝的脚步不自觉放慢，唯恐怕姑娘踩空摔下来。
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无事发生。
蔻枝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
此时若是蔻枝再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两架一前一后的马车，此刻有一架已往前走，另一架却还留在原地。
马车外微弱的月光静静洒向大地，马车内燃着未被熄灭的灯盏。
天地之间，又重新恢复寂静。
这次远处的喧闹声似乎也淡了许多。
坐在马匹后面赶马的小厮抬头，他的脸沐浴在月光下与灯笼的烛光下。
单铭靠着车厢，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了很久很久，他像是鼓足勇气般伸手。
却在触碰到车门那一刻指尖猛地一颤！
单铭的眼皮跳动，嘴唇抿得很紧。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最终，还是打开了车门。
一股微弱的冷意进入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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