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母亲手里还抓着那条她常用来指挥孟二麦做事的抹布。
“本来自己也是农村人，凭什么天天把二麦当丫鬟使唤？他是这个家的媳妇，不是丫鬟。”
董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拍了下茶几：“董佳峰！你怎么跟你爹娘说话的？我们供你读书当干部，就是让你回来教训老子的？”
小董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情绪“爹，我不是教训你，我只是想让你和娘静下心来想想，二麦这些年容易吗？孩子她带，饭她做，衣服她洗，你们呢？娘才五十出头，天天在楼下跟一群老娘们拉呱说闲话，爹你除了遛鸟，出去打牌还干过什么？”
董母气得浑身发抖，抹布摔到了地上：“好啊，我养的好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昨晚上那个农村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董声音陡然提高，“二麦有名有姓，她是我妻子，是您孙子的娘！”
“你！”董母指着儿子，却说不出话来。
董父阴沉着脸站起来：“佳峰，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不跟你说了。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我跟你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又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只要有我在，我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小董看着父母固执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知道一时半会改变不了父母几十年的观念，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站在妻子这边。
昨天一夜他想清楚了，这个家可以没有二老，但不能没有二麦。
“那好，爹，娘，你们好好想想吧，我上班去了。”小董拿起包出门了。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闷雷，震得老两口面面相觑。
“反了天了。这孩子咋一夜之间变得不像咱那个听话孝顺的儿子了，那女人到底跟他说什么了！董母咆哮。
董父阴沉着脸不说话。
“晚上等她下班回来，非得好好说道说道！”董母咬牙切齿地说。
又是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孟二麦推着自行车从饭店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微笑。今天有挣钱了。
“二麦！”
熟悉的声音让她抬头，看见丈夫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招手。
他没开车，走着来的。
他本来就高高瘦瘦，戴着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这两年微微发胖，倒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孟二麦愣了一下，他这是接她下班，还是有别的事？
“你怎么来了？”孟二麦走过去，警惕地问。
小董接过她的自行车把手，动作有些笨拙：“接你回家呀。”
他顿了顿又说，“今天我跟爹娘谈过了。”
孟二麦的心一紧，口气依然冷漠：“谈什么了？”
“我说了他们不该那样对你。当然，我也不该那么对你。”
孟二麦鼻子一酸，问：“然后呢？”
小董声音低沉，“但他们……一时还接受不了。”
孟二麦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早料到了。他们从来都没看得起我，好像他们是地主而我是丫鬟，我就该累死在你家。”
小董低头说：“对不起。”
孟二麦吃了一惊，这个一直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会对她低头，说对不起？
她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向丈夫，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你真的想明白了吗？站在我这边？同意我上班？”
小董重重地点头：“想明白了。这些年是我糊涂，把你付出的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
孟二麦眼泪像水一样喷出来，她觉得，自己这七八年的付出在这一刻也值得了。
“二麦，让你受委屈了。”小董伸手揽住她。
孟二麦看着路上偶尔走过的行人都朝他们看，她推开他，擦擦眼泪说：“回家再说吧。”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着，各怀心事。孟二麦既感动于丈夫的转变，又担心这只是昙花一现。
小董则思考着如何平衡妻子与父母的关系。
推开家门，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董母站在厨房门口，脸色阴沉得像吊孝。
“还知道回来？你老大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这半夜了又要吃煎馒头，我又要看着老二又要煎馒头，看都煎糊了。”董母尖声冲孟二麦叫。
又指指阳台的大澡盆里泡的一大堆衣服，“这么晚了还没洗，明天还等着穿呢！”
而老二看见妈妈回来了，委屈地“哇”一声哭着扑到她怀里。
老大刚才就被奶奶训斥了，看见妈妈也抹起了眼泪，过来抱着妈妈的腿。
孟二麦一手抱小的一手拉着大的手，毫不留情地朝婆子说：“你煎糊了还怪我了，我爹也没事，你怎么不让他看着孩子。
还有，衣服我只洗我的，你们不上班就得把你儿子孙子的衣服都洗了。”
董父怒斥，“这是哪家的规矩，儿媳妇还管上老公公了！”
小董皱眉：“爹，二麦说的没错，我娘给老大煎馒头，你怎么不看着老二？”
“我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不看，我把你养大了还要再给你养孩子呀，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董父怒吼。
小董面红耳赤，“爹，这大半夜的你也别吼，吵着左邻右舍会被说的。”
孟二麦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涌上来，这个家她一天也不想待了。
她领着两个儿子进了屋，轻声问大儿子：“你饿了？”
老大点点头。
她放下包，温声说：“妈妈去给你做。”
她让老大看着老二去厨房了，为了不听母子三人的吵闹，她把厨房门给关上了。
她把婆子煎糊的馒头片倒掉，又重新拿个馒头切成片放锅里煎。
客厅里，母子三人还在吵，董父冷冷地说：“佳峰，你非要为一个女人跟父母对着干？”
“爹，这不是对着干，这是讲道理，二麦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她现在跟我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再洗咱们一大家子的衣服，这不公平。"
“不公平？”董父冷笑，“她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干点活怎么了？”
孟二麦在厨房听到了这一句，感到血液涌上头顶，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几乎要喷薄而出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小董就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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