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没有提过分的要求，比如一定要让他脱离险境，或者与幻星阁为敌。
他很清楚，那样的要求只会让对方直接翻脸。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救世主，而是在道衍天枢会那个庞大的机器内部，有一个能真心为他传递声音，哪怕只是说上一两句公道话的人。
这就足够了。
古惊玄的神态变了。
他脸上的轻浮和贪婪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郑重。
林玄的处事方式，这种在绝境中对分寸的精准拿捏，让他颇为欣赏，甚至感到了一丝意外的棘手。
他刚才说的那些冠冕堂皇、能够帮忙的话，十句里有八句都是虚假的，目的就是为了榨干林玄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水。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那点心思，似乎根本瞒不过这个修为远低于自己的后辈。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在试探自己。
用全部的身家作为诱饵，试探自己是否值得他托付这唯一的生机。
想到这里，古惊玄整个人的气场都严肃了不少。
他开始真正慎重地考虑，帮助林玄这件事，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和可能带来的回报。
他不再把这当成一场猫捉老鼠的戏耍，而是一场需要认真对待的交易。
古惊玄这副慎重的模样，落在林玄眼中，反而让林玄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
不怕你认真，就怕你敷衍。
对方能如此慎重，而不是信口雌黄地直接答应，起码证明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件事的可信度，瞬间就提高了一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古惊玄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脑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终于，他缓缓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小子，你很聪明。”
“我对聪明人，向来都是欣赏的。”
“若是换了别人，今日我或许会随便口头承诺敷衍了事。但是对于你……”
古惊玄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认真的意味。
“我可以立誓，给你一个承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你周旋。”
古惊玄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始终默不作声，仿佛置身事外的云舒瑶，突然急切地开口了。
“古师兄，你疯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和不可思议。
“这件事牵扯到幻星阁，水深得很！你何必为了这点东西，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林玄的心猛地一沉。
【这该死的女人！】
他心中顿时暗骂不已，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眼看事情就要成了，这女人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跳出来搅局！
【又没有让你帮忙，要你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堵住她的嘴。
然而，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任何愤怒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现在连呵斥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同样清楚，如果任由云舒瑶说下去，古惊玄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很可能会再次动摇。
电光火石之间，林玄灵机一动，也连忙抢着开口。
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仿佛生怕古惊玄反悔。
“云前辈尽管放心！”
他先是对着云舒瑶一拱手，姿态放得极低。
“古前辈胸有丘壑，行事自有分寸，根本不用我们提醒，他自己心中早有决断的。”
这句话，明着是安慰云舒瑶，实际上却是在给古惊玄戴高帽，把他架在“胸有丘壑”、“自有决断”的位置上。
你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能被师妹一两句话就左右了呢？
紧接着，他又立刻补充道。
“而且，只是力所能及的帮忙而已，绝对不会给古前辈增添任何麻烦的。”
他刻意将“力所能及”四个字咬得很重，不断地在提醒古惊玄，这个誓言的约束力其实非常有限，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云舒瑶被林玄这番话噎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看似被逼入绝境的结丹修士，反应如此之快，言辞如此刁钻。
她还想再说什么，古惊玄却抬手制止了她。
古惊玄深深地看了林玄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他当然听出了林玄话里的讥锋。
这小子，不仅是在给他戴高帽，更是在用言语将他逼到无法后退的境地。
如果他此刻因为云舒瑶的劝阻而退缩，那岂不是证明了他自己就是个没有主见、出尔反尔的小人？
他古惊玄，丢不起这个人。
“师妹，你不必多言。”
古惊玄的口吻不容置喙。
“我自有计较。”
他转过头，不再理会云舒瑶，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林玄身上。
“小子，天道誓言，我现在便给你立一个。”
说罢，他竖起三指，神态庄严肃穆，一股玄妙的道韵开始在他周身流转。
“我，古惊玄，今日在此以道心立誓……”
天道誓言的玄妙道韵缓缓散去，古惊玄竖起的三指也随之放下。
林玄的心跳，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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