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沙在紫彦城垛口呜咽,白景鸿凝视着空荡荡的粮仓,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案几上第七次被退回的文书。就在他准备下令启用最后一点存粮时,门外突然传来骚动。
"大人!那些抢粮的盗贼...自首了!"侍卫跌撞着闯入,铠甲上还沾着前日混战的血渍。白景鸿霍然起身,只见二十余名蒙着面的汉子被押解进来,为首之人突然扯下面巾,竟是三日前率众劫走粮草的匪首!
"白大人,我们...我们愿将抢去的物资悉数奉还!"匪首膝盖重重砸地,额角抵着青砖,"只求大人饶命!有人...有人给我们下了药,逼我们劫粮!"话音未落,库房管事踉跄奔入,手中账簿簌簌作响:"大人!被劫走的物资竟原封不动出现在城西破庙,连苏晟翼大人被扣的那批也在!"
白景鸿尚未反应,门外突然传来车马喧嚣。前日还闭门不见的富商们联袂而至,绸缎庄东家捧着烫金拜帖,额间沁着薄汗:"白大人,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这是双倍军资,还望您收下!"赵家粮行的掌柜更是直接将田契拍在案上:"小人愿捐出三处庄子充作军粮!"
陈远握紧剑柄,警惕地扫视着这些突然转变态度的人。他们脖颈处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虽诚恳,却隐隐透着呆滞,仿佛提线木偶般机械。白景鸿指尖抚过田契边缘,发现火漆印上凝着细小的黑色纹路,恰似某种蛊虫的足印。
"诸位好意,本官心领了。"白景鸿将文书推回,目光如炬,"只是这转变太过蹊跷,不知诸位可否解释..."话未说完,苏晟翼的亲卫突然闯入,抬着整箱金锭轰然跪地:"奉大人之命,调拨二十万两白银助军!"
金锭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回荡,白景鸿望着那些泛着冷光的银锭,突然想起东锦城冲天的火光。粮食重地突遭天灾,税收断绝的节骨眼上,这些人却主动奉上远超需求的财物,究竟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阴谋?
"陈远,即刻查验这些物资。"白景鸿压低声音,"派人暗中监视这些富商宅邸,若有异动...格杀勿论。"他转身望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风沙卷着枯叶扑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诡异声响,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转机"。
入夜,紫彦城被浓稠如墨的夜色笼罩,唯有白景鸿书房的烛火在风中摇曳。花凝玉将新沏的茶盏推至案前,青瓷碗沿氤氲的热气,却驱不散屋内凝滞的凝重。"今日那些人突然转性,实在蹊跷。"她指尖划过茶面,荡开圈圈涟漪,"就像被人掐住命脉,不得不从。"
白景鸿捏着白日里收到的田契,指腹反复摩挲着火漆印边缘的细微褶皱。"不仅是富商,就连苏晟翼的亲卫都主动送来银锭..."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撕裂寂静。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在泛黄的信笺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花凝玉脸色骤变,慌忙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又咳血了?白诗言开的润肺汤药,你按时喝了吗?"她的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凉意,心头泛起酸涩,自东锦城受灾后,白景鸿便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喝完了..."白景鸿喘息着扯出一抹苦笑,烛火在他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这几日忙着查探粮草异动,实在抽不出空去取新的。"他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密报,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叩击着桌面。
花凝玉轻叹一声,起身添了两块炭:"言儿的医术愈发精湛了,上次那味改良的止咳散,连墨神医都赞不绝口。你吃完该派人去说一声,她定会连夜熬制。"她舀起一勺温茶,递到白景鸿唇边,"再这样硬撑,身子怎么受得了?"
白景鸿就着她的手抿了口茶,苦涩的药香混着陈皮的微甜在舌尖散开。窗外夜风呼啸,卷起满地枯叶拍打着窗棂,恍惚间竟似东锦城冲天的火光在眼前重燃。"等军资的事了结..."他望着跳动的烛芯,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吞没,"定要听言儿的话,好好调养。"
花凝玉轻轻放下茶盏,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她想说些宽慰的话,却见白景鸿已重新拿起案头的密报,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些可疑的符号,眉头紧锁如结。窗外传来更猛烈的风声,仿佛要将整座紫彦城裹挟其中,而此刻书房内凝滞的空气,也随着这份沉默愈发沉重。
白景鸿在陈远的协助下,迅速清点完各方送来的物资。粮仓逐渐充盈,军饷也有了着落,紫彦城的危机看似已解除。表面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白景鸿却愈发觉得不安,那些人反常的举动始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三日后,白景鸿收到了陈远的密报。原来,那些富商宅邸确实有异常。入夜后,常有宫中太监打扮的人出入,他们手持内务府令牌,行动诡秘,且每次离开时,富商们都会神情恍惚,似被胁迫。更令人心惊的是,陈远在暗中查探苏晟翼调拨的白银时,发现这批银锭的铸造印记与户部近年流出的官银特征高度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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